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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 / 2)




自己也发现自己讲话的速度变得超级快。



「弄湿了吗?应该弄湿了吧真是抱歉我会赔偿你的所以请你跟我到外面,到外面去!」



「等……哇!别推我啊!」



我像个相扑力士般拚命将关西腔男推到入口处。「混蛋!等一下!」但后面再度形成的人墙阻绝了戴环男子的怒吼声。当我俩推开厚厚的一面防音门时,连关西腔男都笑着跑了起来。



我们一路逃到竹下通的松元清药妆店前,跑进了小巷道才终于放慢脚步。



「鸣海?你叫鸣海吗?那算姓吗?啊,是名字喔。我叫炼次,写起来很像下次会在东边找到黄金的意思。所以我才会回到东京来。」



实在不懂他的解释方式,但也没办法吐槽独自哈哈大笑的炼次哥。



「不过话说回来,鸣海救了我一命。」



「这个嘛……我也不算是救了炼次哥。其实应该是救了对方才对。」



炼次哥忽然愣住,接着将太阳眼镜推到额头上。我一边将手臂上的汗擦在大腿的牛仔裤上,一边问:



「你本来准备赏他一记头捶吧?」



「你怎么知道?」



「通常如果想稍微把防风型墨镜移开,应该会像你现在这样放在额头上吧?并不会特地把它拉到颈部的位置。」



何况我还听到什么打断鼻梁之类的话。如果有人在那里受伤,我会很困扰。



「喔——!喔——喔喔!」



炼次哥不断地抚摸着我的头。请你不要这样了,好丢脸喔。



「我还真是惹人厌哪!」



其实让我真正想阻止打架的原因,根本不是那么细微的想法,而是从炼次哥眼神中流露出的杀气。虽然看到他现在笑得不亦乐乎,我还会心想是不是白己想太多了……



「其实我啊,超容易动手的。」炼次哥解释。「所以原本想说要活得更有品味一点。心里面下定决心,再怎样都不可以出手,结果下意识地却变得脚跟头不听使唤了。真是没用啊!」炼次哥哈哈大笑。他还真是个危险人物。



接着,我向他说明会赔偿他的T恤——「是喔!那我们这就去买吧?我好久没逛原宿了!」结果他竟然兴高采烈地答应了。不,那个……虽然以加害者的立场无权这么说,但一般不是都会客气拒绝的吗?‘



没想到狂逛了五、六间服饰店试穿了一堆衣服后,还叫我买三件新衣给他。



「多谢啦!能不在乎东西价钱逛街,真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炼次哥身穿着全新的橘色衬衫走出店面,拍着我的肩膀笑着说。我可是拚命地说这些昂贵服饰「完全不适合啦!」力劝他不要买,结果还是没能保住钱包。



「在这世上排名第三幸福的事就是花别人的钱买东西。」



这句话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所以我叹了口气并不加以理会。



「排名第二的就是花别人的钱吃东西。」



「我并没有间你。一



「然后咧,排名第一的就是花别人的钱去迪斯尼乐园玩。」



「为什么?你是怎么推导出这种结论的?」



「都好不容易回到了东京,实在应该去玩一玩。」



「都已经七点了耶,请问你以为迪斯尼乐园是在哪里呀?」



「在美国加州不是吗?」



「那你提好不容易回到东京做什么吋」



「很好很好,吐槽的默契越来越合了喔。」



「在研究吐槽合不合之前,请先让话题合一下好不好!」



炼次哥完全不理会我的愤慨,反倒说什么「去喝个茶吧?我请你。」由于天气热得ㄚ死〤凵渴得要命,所以我决定接受他的恩惠。应该说——要想办法赚一点买衣服的本回来,而∥也待打听他到底和平圾帮有什么样的关系才行。



我们沿着原宿周围绕了一会儿,夕阳西下时好不容易才在人潮正多的罗多伦咖啡找到两人座的位子。



「弄脏的衣服,需不需要帮你拿去送洗?」



被我用果汁搞得脏兮兮的衣服被放入纸袋中,现在正摆放在桌子底下。因为白色的布料整个被染成红色,怎么看都觉得不要自己清洗比较好。



「没差啦,不用那么在意。」



「真希望你是在一个小时前发挥现在的善良。」



「那你就不会买衣服给我了啊!」



说得也是喔!我早就知道了!



「这间店换我请你,你爱喝什么、爱吃什么,随你点。」



你在罗多伦跟我说这些实在也……不过,看来这个人并不是小气鬼,大概只是金钱观念有很大的偏差而已吧?



「刚才你好像也打算请那三个来找碴的人喝酒吧?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俗话说『一生难得逢知己』不是吗?想说要珍惜相遇的机会啊。」



「怎么看都像是来找你打架的吧?请你不用太珍惜这种相遇!」



然而就左这时,炼次哥藏在太阳眼镜下的眼神感觉变得柔和许多。



「每种相遇都是重要的——有个人曾经这么跟我说。」



感觉好像突然泄了气。看着自己反射在炼次哥眼镜上歪斜的倒影,我轻轻地用双手交握住冰咖啡。



「我啊,什么东西都会马上搞丢……」



炼次哥用一种不知是在笑还是在抽搐的表情说明。



「虽然大部分都是白己的错——记性超级不好、金钱观念又差。以前住在东京时的朋友一个都没了,所以现在才会反省。以前完全毁坏的友谊就算了,只是如果不是那样,就希望见到面时候能够当个朋友。」



他怎么能用那种感觉我心已死的口吻叙述这么善良的想法呢?



「……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就算了』。」



我不经意地脱口而出。



「嗯?」



感觉炼次哥直直望着我看,让我不得不将视线落在冰咖啡的表面上(我怎么会说出呢?自己也不懂。



「只要还活着……就没有东西是会完全毁坏的。」



「……应该还是有吧,像我已经好几遍都……」



「不会的。」



只要还活着,就算外表变得再不一样,都还是……



「真是个怪家伙。你干嘛在刚认识的人面前这么坚持啊?」



说得没错。连自己都这么认为,害我感到很不好意思,拚命用吸管搅拌起冰咖啡。话说回来,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进来罗多伦的?对了,不就是为了向这个人打探他和平板帮有什么关系



的吗?所以才会——



接着炼次哥的声音和我的思绪重迭在一起。



「如果是这样,那干脆我跟鸣海就试做个朋友吧?」



我把头抬了起来,炼次哥则是露出一副心怀不轨的笑容。



「我可是个无赖喔,这种友谊大概一个月就坏掉了。」



就在这时,我彷佛从防风型墨镜下的眼眸中探出一丝丝寂寞,结果只能用无力的笑容回应他。



「跟你讲真的,虽然嘴巴说什么一生难逢知己,但我真的是个窝囊废。再狠的事我都干得出来耶!如果这样你都还说不会坏掉,那就试做朋友好了。」



「不,那个……」



为了找到适当的响应台词,我把手臂交叉在胸前,并交换了好几次。



「朋友应该不是拿来『试做』的吧?」



「说得也是……」炼次哥露出苦笑。「是我错了。忘了刚刚的话吧!」



「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说要尝试或怎样,直接当不就好了吗?」



就很平常地在这里交换电话号码不就好了?就当朋友不就好了?就在我想说出这个想法时,炼次哥的目光往上移动,隔着我盯着入口处看。接着他的嘴角显露出不悦的表情。



当我回过头时,玻璃自动门开启,陆续出现几名皮肤黝黑的年轻男子。前面两名男子手指向我们这边,对着后续人马发号司令。是刚才那群戴环男,而且应该是找了人来助阵,感觉人数变多了——当我警觉不对的瞬间,有个黑影已经过我身旁。是炼次哥。



这次根本就来不及阻挡了。炼次哥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有够啰唆的。」当我跌跌撞撞地想要站起来时,戴环男已经揪住炼次哥的胸口。紧接着发生了什么事,却是被炼次哥壮硕的臂膀给挡住而没能看见。



只是店内传出了钝重的声音,接着只见戴环男无力地倒靠在炼次哥身上,然后整个人倒卧到地面。店内响起了尖叫声。



「你这混蛋想做什……!」



这次我清楚看见炼次哥面对另一名男子,挥拳击中对方的脸。一群恶煞发出怒吼向前扑了过来,却被炼次哥咻地一声给撂倒,脸上满是鼻血。更令人惊讶的地方,就是炼次哥居然在这种时候还有余力将歪一边的桌子给扶正。



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的我,却感受到一种似曾相识的恐惧感。



这种打架方式——强到这种地步,好像……在哪看过?



当倒卧在地面上呻吟的恶煞们打算站起来时,炼次哥把头转向店门口。玻璃门外头有几个深蓝色的人影,是警察。



「糟糕!」



炼次哥踩过自己撂倒的恶煞的头,冲向在远方观看的围观人群中,接着就从通往侧面巷子的专用出口跑了出去。他的脚步声被关上的自动门阻绝,这时店内传回了极大的吵杂声。当看见穿着制服的警察从门口走进来,我也毫不犹豫地决定马上逃跑。正要走向出口时,脚似乎绊到了什么东西。



仔细一看,原来是放在桌底下的纸袋。



逃离罗多伦后,我就直接前往Livehouse,突然觉得自己还满带种的,毕竟我的长相说不定也被那群戴环恶煞们记住了。但原本是为了工作而来,却到现在还没拍到半张照片,所以不得不再跑一趟。



场内的观众看来换了一批,舞台上已经是下一组乐团在表演了。我独自一人躲在拥挤而充满热气的角落,背靠着墙壁,让自己随着奔腾的音乐漂流,无力地按下几次数字相机快门。



我的视线落至地面——纸袋里装着炼次哥的衣服。这该怎么办是好?我又还没有间他的联络方式,没办法还给他了。可是……



将衣服取出来摊开,白底的T恤只有袖口和衣领是黑的。肩膀、背部、侧腹部等位置上都印有和风图案。黑色和紫色以不规则的放射状散落。感觉很奇特的花纹,这是什么?好像也不是烟火,印象中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图案。边想着边用手指沿着花纹描绘,才发现原来这些不是印上而是绣上去的。真是令人吃惊,这么复杂的图案根本数不清到底是用了几条线绣出来的,我想这件衣服应该满贵的吧?



为了有缘再相见时能还给他,应该先拿回去洗……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在想这种事,令我有点惊讶。我还想见到那种人?是这样吗?不知道。



他真是个怪人。不过我认识的朋友中不怪的人占极少数,还真是悲哀。然而炼次哥怪的方向又大为不同。嗯,就是怪得很偏又很危险。感觉像是强酸和强碱同时被摆进同一个玻璃瓶,中间只隔着一张薄薄的纸。虽然和他相处的时间很短暂,但心情总是非常不安定。



总之,他确实是一名住在暴力世界的居民,是个没事最好不要靠近的人。



然而,为了将精神集中在演奏上而硬是抬起头来观看着舞台,却突然发现耳里完全无法容纳任何音乐,脑海里不停在回想着那夸张到不行的关西腔、隐藏住洪水猛兽般眼神的太阳眼镜,以及似乎很容易亲近的亲切笑容。



结果还是没能问出他到底和平板帮有何关系。不过如果真有什么关系,我想不管希望或不希望,总有一天会再遇见的。



到时候的我还能继续说出还没说完的话吗?



虽然是到了很后来才知道的事,但看来我俩的相遇并非巧合。所以后来真的就和炼次哥再度相逢了——而且是以比我想象中更奇妙的方式。







隔天起终于正式进入暑假了,但我的日常生活似乎没什么重大改变,唯一不同的就是出现在「花丸拉面店」的时间提早到中午左右而已。



明明是夏天,但客人却多到排到店外去。虽说最近的汤头味道进步了不少,造成不小的话题,但主要原因还是在于冰淇淋。



「我只要一份柚子冰沙。」「巧克力薄荷冰淇淋。」「我要香草口味。」



「我们是拉面店!」明老板站在柜台后面对着老客人大吼大叫。「先给我点个拉面,这样我就附赠冰淇淋当甜点。」



「我们也开始卖中华凉面和沾面了喔!」



彩夏满头大汗地边上菜边洗碗,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老头们也跟着笑了出来,并开始点拉面类的餐点。这两人的默契真是不错,跟某个只会试吃的无能尼特族预备军差很多。别再叫我预备军了!我一边吐槽自己一边打开厨房后门,接着踏进了充满热气的厨房里。



「衣服洗完了没?」



厨房尽头的走廊、客人看不见的位置上堆起了一道布偶墙,艾丽斯就站在墙的后面以带点刺的语气询问。



「啊啊,嗯。再等个三十分钟就好了。」



「你应该没有偷看或触碰洗衣网里面的东西吧?」



「就跟你说不会嘛!」



自从艾丽斯上次掉落洗衣槽以来,她就开始很在意这类的事了。但由于身高不足以操作洗衣机,所以现在都是她自己将要洗的衣物放进洗衣网中,然后丢入洗衣槽里,算是进步很多了。而我则是趁着这时候去更换床单和打扫房间,结果她就以「我绝不会让你将我的好友们拿去洗的!」为理由,把布偶军团全都搬进了拉面店来避难。



「可是你晒衣服的时候要怎么办?」突然想到了这样一个疑问。



「我自己会晒。若是交给你做不就会触碰到衣物了?」



是啊,话说得是没错。但就算丢进烘衣机,包在网子里面应该也不会干吧。



「那我就早点出门了。因为今天要去的地方很远。」



「今天又想赶快开溜了是吗?」



抱着兔子布偶的艾丽斯跪坐着靠了过来,眼神中透露些许疑虑。



「嗯……还有什么事吗?」爱一丽丝紧抱着布偶,蹲着跳来跳去。好个灵巧的家伙。「你是我的助手吧?不是还有许多重要的任务?例如帮我把Dr.Pepper的拉环拉起来之类的。」



「伤脑筋耶。还是说我干脆先把冰箱里的罐子全都打开?没啦没啦,我开玩笑的。」



艾丽斯面红耳赤地随手要拿起摆在身旁的啤酒瓶丢向我,却因为重量而向后倾,我只好急忙转移焦点。



「那个……彩夏,你有空的时候就到艾丽斯那儿露个脸好吗?」



「为了自己偷懒而拜托彩夏,你还真是脱线!就算是植物菌质体都还比你有自主性!」



艾丽斯拍打着走廊的木制地板。植物菌质体应该是种寄生菌的名字吧?我还真是常被拿来和许多东西做比较啊。



「那、那个……非得我才行吗?」



「非、非得你才行!?是……是谁这样说的!」



居然激动到布偶墙应声崩塌。为了不让布偶滚落到厨房内,我一边捡起它们、一边从艾丽斯身旁溜走。到底是怎么样嘛……



「好了,我懂了!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当你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学会如何自己拔掉澡盆的拴塞、如何绑垃阪袋、如何折好我的睡衣了!今生今世你再也不会有工作可做了!劝你赶快去劳保局聆听如何提领失业保险的说明会!」



你连这种事都不会做?我什么时候加入劳保了?虽然心里有许多的话想反驳,但因为彩夏一直用眼神向我示意,我也只好闭上嘴巴默默回到了厨房后门。



「过了中午最忙的时段我就可以照顾她了。只不过……好像还是非得藤岛同学不可吧?」



为什么?由谁来送Dr.Pepper还不都一样?



正打算走出厨房,我又被明老板给叫住。



「今天又要去哪儿鬼混了?上野?啊,那刚刚好。有个地方顺路帮我去一趟。」



「是在上野吗?」



「不,在北千住。」



这哪里叫作顺路啊?北千住到上野根本不是「顺路」的距离耶!



「你有什么意见吗?还不就因为围裙被你搞得脏兮兮破破烂烂的,不用新的根本不行。新订做的听说已经好了,去帮我拿回来。」



当我正想反驳为何为了区区一条围裙得去北千住时,明老板硬把一张纸条塞进我的手掌。上面写着地址和电话号码,还有「若木手艺店」的店名。



「是我朋友开的店,特别订做的。虽然他说会寄给我,可是我今天就想拿到,你去拿回来。」



我从厨房后门被推了出来,眼前的门立刻又被锁上。



「若木手艺店」就位在北千住站前、丸井百货旁边的矮小建筑二楼。听到手艺店三个字,我还以为是时尚饰品店的延伸之类,然而一踏入店面后就看到入口两侧耸立着高达天花板的巨大木柜,里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亚麻布和麻质布料,反而更像批发商。



摆放着缎带和绣线的区块跟我想象的差不多,聚集了一群女孩,感觉很热闹。这里好像不该出现像我这种人,为了不让顾客们察觉,我尽量沿着木柜的边缘走向店内。



柜台另一侧站着一名身穿绣有店章围裙的年轻老板(应该是吧),是个剪着一头利落短发、适合戴眼镜的清秀美男子。原来如此,确实是很受女性欢迎的模样。难怪从刚才就有一群像是高中生的女生,不时在偷看柜台。虽说生意好的理由应该不止这样——我边想边靠近柜台,忽然发



现到有名男子正隔着柜台和老板说话,害我整个人僵掉了。



「……跟你说过,中国风花纹太细致,根本没办法裁切拼贴。」



「那用雷射绣如何?我们店里也有。」



「可以用千鸟绣针法吗?我可不想快完成时还得跑来好几趟——」



正在说话的男子话说到一半抬起头来。当我的目光和那野兽般的眼神交会时,我早就忘记这



里是手艺店,只觉得自己会被杀掉。



「第……第四代?」



「……你这家伙……为什么会在这儿?」



即使是身经百战的少年黑道帮主,还是因为事出突然而脸色略显铁青,只吐出了这两句话。而老板则是一脸好奇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



「这个、那个……呃、咦?那个,我是被明老板叫来的。」



想当然先恢复理智的是第四代。接着他面露凶光靠了过来,完全无视于老板呼叫他「小雏?」的声音,直接一把揪起我的衣领,然后将我整个人拖到柜台后的门外。



「等……第四代、好、好难过……」



被拖到阴暗又闷热的楼梯间时,我终于被甩到墙上遭到解放。



「你来这儿做什么!你怎么会知道这家店?」



「没、没有啦。就跟你说是明老板拜托我来的。」



「啊啊……原来是明老板。可恶……」



第四代露出一副好像将整根烟都给吞了下去的苦涩表情。



这个人表面上有如深处在水泥森林中的「SniperWolf」(写到这里自己都觉得好笑)般冷酷,私底下却有着喜好缝纫的可爱一面;不但得拚命对部下隐瞒,还每次都被艾丽斯等人当作笑柄。



「听清楚,这间店的事千万别跟任何人讲。」



第四代抓住我的领口,而他说的话就如一把尖锐的刀般的顶在我的腹部。



「……还有谁知道呢?」



「只有明老板。」



这真是伤脑筋。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好像都以为我是个守口如瓶的人,其实我只是不会主动说别人的事,但听人说话时却常因为自言自语而透露思绪。



「你敢说出去我就杀了你。」



「我、我知道啦……」



「办完事就赶快给我滚!」



「小雏,你在做什么?不能给客人造成麻烦喔。」



听到了呼喊声。第四代放开我并转过头去。后门开了条细缝,老板从细缝中探出头来。



「这位小朋友是……?刚好像说是明老板怎样的?一



老板面带微笑地这么对我说。



「总之先进来店里吧,这里好热喔!」



虽然听到老板称呼第四代叫「小雏」已经很令人吃惊了,更令人惊讶的是第四代居然尊称对方「善喜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尊称别人。



「艾丽斯那只布偶的眼睛真的找不到,缝线也都破烂不堪,必须彻底翻修才行,所以我才来请善喜哥帮忙。」



我们几个人膝盖碰膝盖地坐在柜台后面凹进去的空间,从店内是看不见我们的。工作台上摆放着在箍绣花环上正布制作的刺绣布,以及插满五颜六色针线的针插。



「距离这么远,小雏还是常特地跑来。」善喜哥笑着说。因为他还得顾着店里的生意,所以就坐在可以环顾整个店面位置的椅子上。



「因为很多布料跟缝线只有这里才买得到。」



第四代鼓着腮帮子略显不悦,双手塞在牛仔裤口袋里。



「我想应该不至于吧?去市中心找应该都找得到,像汤泽屋之类的店。」



「没差啦,在哪买还不都一样。」



我紧盯着两人心想:他们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呢?善喜哥的皮肤真是好到不行,所以根本看不出实际年龄。从眼尾给人的感觉,应该差不多二十岁后半吧?虽然很迷人但没有太多的性感。如果拿宏哥的美貌比喻成香槟,那善喜哥大概就是天然气泡矿泉水吧?但一旦他露出微笑,就会令人感到心头小鹿乱撞。



「那个,藤岛……同学?是吧?」



「咦?啊、是的。叫我鸣海就好了,大家都这样叫我。」



「为什么小雏都叫你园艺社的?你们是什么关系呢?」.



「啊——这件事说来话长。」



「你应该不是帮众吧?看起来好像是高中生的样子。」



我猛点头回应。善喜哥给了我灿烂的微笑。



「小雏从以前就没什么朋友,不是一起做坏事的,就是笨蛋手下。所以像鸣海小弟这样的朋友算是很难得的。」



「善喜哥,别再说了。我和园艺社的不是那种关系。」



第四代极力撇清。



「不是那种关系?那是哪一种呢?」



「这家伙可是艾丽斯的助手,艾丽斯就是我跟你说过那个专门收集情报的小鬼。因为之前有些恩怨情仇,顺其自然就举杯结拜罢了。」



「举杯结拜?咦?刚不是说他不是帮众吗?」善喜哥露出疑惑之色。



「……是结拜兄弟。」



「就朋友嘛。」



「跟你说不是,是结拜兄弟!」



「那关系比朋友更亲密了。」



看着像只野兽般怒吼的第四代站了起来,善喜哥忍不住笑出声。当第四代想要再次反驳时,柜台另一边传来女高中生的呼叫声,善喜哥立刻转身过去。这时,第四代用一种像是磨好的刀般尖锐的眼神怒视着我。



「你少给我多嘴。」



「在讲话的大多是第四代和善喜哥……」



善喜哥很快地又回过头来。坐在位置上一下顾着客人、一下又和我们聊天,简直就像是澡堂的掌柜。



「女生们一直在注意小雏喔!我跟她们说你就像是我弟弟。」



「你又在那儿胡说八道!」



「但也没差太多吧?」善喜哥推了第四代的肩膀一把,又笑了起来。野狼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凶狠了。



「那……那么说-!善喜哥也算是我的大哥了喔?」



原本希望能缓和当时气氛而随口说出的一句话,竟然是天大的失策。不仅是第四代,就连善喜哥都整个人傻住了。



「对对对对不起!是我太得意忘形了!」



我急忙将腿给缩了回来,却被第]代猛力地踩住。



「啊啊、没有啦,我不是这个意思。小雏,你也不要再使用暴力了。真是的,你从以前就是嘴巴和手脚全都一起出动的家伙……」



「我就是活在必须拳打脚踢的世界里。」



「鸣海小弟,这家伙虽然现在这么自大,其实以前也有很幼稚的时候。明明就很喜欢布偶,可是玩抓娃娃机的技术又超烂,还边哭边跑来借钱过。」



「我才没有哭!别再说了!」



「还有啊,他以前酒量超差——」



善喜哥一个接一个地说出有关小雏的惊人爆料,我只能陪笑脸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只好膝盖并拢正坐,轮流看着两人的脸孔。这两人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呢?善喜哥是待过平阪帮的前辈吗?可是我记得在这个帮派里,第四代就是第一代的帮主呀?



「小雏,可以告诉他我们真正的关系吗?」



「少开玩笑了!」



「有什么关系嘛……」虽然善喜哥露出苦笑,还是毫不在意地脱口而出。「跟你说,小雏以前的女朋友很喜欢缝纫,而且还是我们店里的常客。」



原来第四代有女朋友喔?咦?啊?当、当然有女朋友并不奇怪,可是真的完全无法想象。完全无视于第四代脸上一副「叫你别讲了!」的不悦表情,善喜哥依然滔滔不绝。



「小雏是因为女朋友请他帮忙,所以经常光顾本店。后来受到女朋友的调教,小雏也开始玩起了缝纫。现在他是本店的常客。」



第四代呼的一声叹了口气,并将双手交叉在胸前。



「园艺社的,待会儿我一定会把你扁到失去记忆为止。」



被告知如此骇人听闻的恐怖讯息,害我认真地考虑是否该立刻抛弃被指派的工作马上逃跑。如果真那么做,回去也一定会挨明老板一顿揍。搞不好不只记忆消失,连性命都没了。



「啊,明老板的委托吗?围裙是吗?已经好了。对对,你是为了这个来的。小雏啊,你可以帮我去后面拿一下吗?」



第四代口中念念有词,接着从店内拿出了用塑料袋包装好的围裙。



「我稍微修改了一下店章的图案。你顺便帮我跟明老板说,如果布帘也要重做,可以算她便宜一点上



「……啊,原来这是善喜哥设计的呀?」



「没错没错。」



看似平凡的店,东西弄得却颇有品味。看着这个在全黑的围裙上十分显眼的设计,让我感到有点佩服。



「东西拿到了就快给我滚回去,你的重点应该是去上野办事吧!」第四代面露凶光,踹了我的胫骨一腿迫使我站了起来。



第四代的深绿色马莎拉蒂车就停在大厦旁的收费停车场内。后座上坐着一尊用厚实缓冲材料包着的小熊布偶,若不知这是怎么回事的人看到,大概会大笑特笑一整周吧?



「你应该不会载我到上野……之类的吧?是是是,我知道。」



「哪有时间晃到上野!」



当我正打算走向车站时,第四代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接听手机的第四代脸色越来越凝重,我也无法视若无睹地离开那里。到底怎么了?



「园艺社的,计划变更。上车!」



第四代将手机塞进口袋,显露出满脸的不悦,接着立刻坐进了驾驶座。



「呃?咦?」



「总之快上车!livehouse那边先取消,我之后会再去跟他们道歉。」



「发、发生什么事?」



我绕到副驾驶座,边系上不熟悉的进口车安全带边询问第四代。



「我们帮派有人在赤阪惹事了。就是下个月要办演唱会那里。」



我代替正在开车的第四代,用手机和帮众及艾丽斯联络并下达指令。



「嗯,对啊,影带待会儿电线杆会拿过去,你就先分析一下吧。咦?莉莉鲁?那只熊布偶吗?啊……嗯嗯……这个……」



「告诉她材料都已经拿到了,明天就会修好!现在这边可没空担心什么鬼布偶!」第四代在驾驶座上发出怒吼。



『居然说我重要的莉莉鲁是「鬼布偶」!难道第四代忧心帮派的心情和我忧心好友的心情有什么差别吗.』



我似乎感觉到在电话另一端的艾丽斯正披散着长发暴跳如雷。



「你对我说这些,我也很困扰……」



两人隔着我的头叫骂了一阵,接着通话便断了线。这时车子刚好要上首都高速道路,加速产生的惯性把我整个人压坐在座椅上,一旁平均时速应该有一百公里以上的轿车纷纷急速向后飞去。



我偷瞄了驾驶座一眼。原本第四代的面无表情就像玻璃断面般混浊,现在却换上了野狼凶猛面貌。到底该不该开口呢?我犹豫了好一阵子。



位在赤阪的大型Livehouse原本是整个企画案中的主会场之一,结果据说有十几个穿着黑色T恤、声称是平阪帮的男子闯入,并强迫店家让他们看工作人员休息室,当工作人员以没有预约不能进入为由拒绝时,他们竟然就使用暴力。这群暴徒犯案后立刻逃离现场,不知道该不该算是幸运,场地工作人员尚未报警处理。这应该是平阪帮的恶名所帮的忙。由于害怕不知会再遭到怎样的报复,只好在报警前先联络帮主。



我脑海中顿时浮现「怎么可能?」的想法。就算平阪帮的帮众再怎样愚蠢,也不至于在这么重要的时节点做出丢帮主脸的蠢事——应该说根本不可能有这种事,这群人大概就连会场是在哪儿都不知道才对。



「……石头男说已经召集所有人到事务所了。」



我满怀恐惧地回报。



「那边无所谓。」第四代用僵硬的声音回答。「现在直接去艾丽斯那里。」



艾丽斯那里?我再度盯着第四代的脸孔。



案发现场的监视录像带里有暴徒们的影像,是宏哥靠关系想办法立刻收回的。现在影片正交由艾丽斯分析中。到底是谁做出这种事呢?



这时,我终于发现到一件事。原来第四代完全不觉得那是自己手下做的。如果怀疑自己人,根本不需要透过宏哥回收影带,直接把所有人叫来询问就好了。



就是因为不怀疑自己人——所以才会委托侦探。



当我回神时,马莎拉蒂已经开下首都高了。穿过没有塞车问题的快捷方式,进入了熟悉的市景小道中。夏目的艳阳才正要西斜,而道路两侧的矮小大厦延伸出浓浓的短影,街道上往来着露出肩膀和大腿的女生们,来回穿梭在服饰店、咖啡厅及画廊等林立的街道上。第四代稍嫌粗鲁地驾驶着马莎拉蒂,周遭的人们皆投以异样的眼光,就好像是在看一台车载着未爆弹经过一般。



接着第四代将车子塞进了位于死巷前的收费停车场。走下车时,炙热的柏油味彷佛和腋下的汗水混杂在一起般黏在肌肤上。我俩朝着位在道路对面的「花丸拉面店」布帘跑了过去。



向明老板简单地打声招呼后便沿着紧急逃生梯上楼,拉开NEET侦探事务所的大门。一踏入冷到不行的房间时,甚至还因为温差而感到晕眩。



「真的找到莉莉鲁眼睛的替代品了吧?若是他那深邃而令人爱慕的琥珀色光芒无法恢复,我可是不认账,在装上去之前先给我瞧瞧。」



艾丽斯坐在床铺上回过头来询问,眼睛虽一直盯着第四代,但敲打键盘的手指却完全没有停止的迹象。第四代叹了口气,接着从口袋中拿出了装在小塑料袋里的扣子,侦探看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后又转头回去紧盯着屏幕。



「你到底分析完了没?」



第四代毫不客气地走进寝室,双膝直接跪在床铺边缘,一同观看着其中一台屏幕。我想那应B该是监视器所拍的,屏幕中显示出粗糙的黑白影像——一群黑T恤男的背影。其中一人面朝监视器,可以看见胸口上的白色标志。圆弧中间有只凤蝶,是平板帮的代徽。由于影片没有声音,虽然看见一群黑T恤男攻击场地工作人员和若干年轻人、将他们击倒在地,心里却感到此景很没有真实感。



床铺上摊开着一件目前平板帮实际所穿着的黑色T恤。



确实是相同的东西。也就是说:



「虽然画面如此粗糙,但还是能将它分析后重迭做比对。」



艾丽斯以平淡的口吻说明,第四代则是点头响应。就连我都发觉到了两件事——和义兄互看了一眼,我俩以沉默代替确认这件事实。



代徽确实是真的。这的确是平板帮的制服没有错。而且——



穿着衣服的这群人根本不是帮众,全都是没见过的陌生脸孔。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第四代从口袋中将手机掏了出来。



「……嗯嗯。看过影像了。不用,没必要集合起来问,不是我们帮派的问题……我知道……都不见了是吧?那钥匙呢?……喔,嗯嗯,知道了。我会拜托少校去调查。现在艾丽斯正要做传单,一定要把这些家伙揪出来。」



第四代结束了通话,从他收起手机的动作,我终于感受到他心中的动摇和忿怒的征兆。到目前为止,第四代可能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点怀疑部下的心态。为了压抑住这情绪,他的脸一直保持着没有表情的状态。但是现在——这项负担没有了。



「是石头男……打的吗?有听到一点声音。」



第四代点头回应。



「你还记得我们大厦二楼的库房吗?」



就位在平阪帮事务所的下面一层楼。我曾经两次踏入该处,而且两次都是为了些没什么意义却又令人无法忘记的仪式而去的。



「我们原本收在那里的T恤备品消失了。」



我尽可能安静地吞了吞口水。绝对错不了。这是有计划的犯罪。很明显地,有人想要栽赃给平板帮。



「谁还握有那里的钥匙呢?」



艾丽斯背对着我们询问。



「只有我——」



第四代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断掉。正打算要说出来的话忽然变得不干不脆,脸上浮现复杂的表情。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第四代?你怎——」



「没什么!」.



第四代用力摇头响应,直接将我的声音压了下去。



「我也要借用少校。我要调查对方侵入的路线。竟敢看不起我们。绝对要找到而且把他们给揪出来!」



第四代留下我和艾丽斯,独自离开了侦探事务所。一时之间,我的周围只环绕着老旧冷气发出来的吹风声,以及混杂在其中敲打键盘的声音。



当我回头时,艾丽斯正好也停止打字的手转头过来。两人忽然眼神交会,艾丽斯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因而低下头望着我的膝盖。



「还要继续……接受第四代委托的工作吗?」



「嗯……为什么问?」



「又是暴力事件,有不祥的预感。有一种我无法阻止的悲伤……彷佛听见那交织成美丽世界里的纵线和横线遭到浸蚀、腐蚀的声音。」



虽然我听不到她所说的声音,但却看见蕴藏在艾丽斯眼中的东西。像是死人肌肤颜色般的无力感。



「况且,这次的事件,很明显能感受到对于我们友人的恶意中伤。」



「……嗯。」



没错。先前的事件,结局都是以令人毫无插手余地的悲剧或喜剧收场。站在舞台上的只有迷途的人以及小丑而已。



但这次的事件却不一样。



有个人刻意想要伤害他人。光想到这里,便不禁感到战栗。



「即使如此你也要——」



话说到一半,艾丽斯把头转向侧面。



「哼!对于一个眼里只有高额日薪的拜金主义者说什么都没有用。我已经知道了。」



「不是啦,我也不是为了钱在做。」



「在我们事务所打杂确实都没给薪水,随便你如何轻忽它都没关系。即使如此,我也不会给你固定薪资的,我也有身为尼特族的矜持。」



请您不要再有这种矜持了,把它丢掉吧。只是她到底为何如此生气呢?我第一次看到这么自暴白弃的艾丽斯。我悄悄爬上床铺,转进艾丽斯的视线范围内。



「呃……我也觉得艾丽斯很重要呀?」



艾丽斯的脸庞就像是在万花筒里面丢入一片玫瑰花瓣一样,瞬间扩散成一片红。



「……你、你、你、你说什么!?」



艾丽斯跳起来好几次,并且甩着长发往床铺后面退去。



「你、你你你、你到底在做什么!?突然说些奇怪的话!」



「是艾丽斯说不可以轻忽你的啊?」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啦?艾丽斯用大量的布偶在我们之间堆积出一道围墙,并且在后头不断地咆哮。



「重点是你这个人,连自身的安危都随便看待,哪还有权利可以担心别人呢!」



「啊啊……对不起。每次都让你担心。」



「我今生今世并没有担心过你!」



布偶筑成的围墙就此崩塌。



「听、听好!我最挂念的只有花在你身上的投资是否能彻底回收这件事!你的债务可是先用薪水抵销的,你该不会忘记了吧!?」



「我没有忘记啦。嗯,别担心。」



我捡起了滚落床铺下的兔子和海豚布偶,把他们放回艾丽斯身边。



我可是侦探助手。为了这个地方、为了这名身材娇小的侦探,必须把身体里所有的鲜血都挤



出来使用才行。



艾丽斯那即将溃堤的双眼直瞪着我,立刻又转头面向键盘。乌黑的长发随着头的摆动飘了起来,轻柔地拍打我的手背。



紧接着屏幕上跳出显示应用软件执行完毕的对话窗口,就在这时,打印机安静地启动,依序打印出印有嫌疑犯们照片的通缉传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