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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罪恶审判(一)(2 / 2)


  他说:“莱托小镇及附近地区近叁个月以来从未有人失踪或受袭,法官小姐,若我犯了谋杀罪,您说我的受害者是从哪儿来的呢?”

  “据检测,残骨中大部分从躯体上分离的时间都在叁年以前,与神父叁年前来到莱托小镇的时间完全吻合。”检察官吐字清晰,法令纹深陷在肌肉的阴影里,整张脸更加严厉,“很有可能是神父叁年前在外地作案,隐姓埋名来到这里,将残肢藏在教堂里,直到昨日才被发现。”

  你核对着附在报告书下方的检验数据,稍加思考后的出结论,检察官提出的情况可能性非常大。神父此前极有可能是个连环杀人犯,或许被人怀疑了身份,才逃到这种偏僻小镇里躲起来。根据他处理骨头的方式,也不排除宗教性质的犯罪动机。

  神父却笑了,那笑容很从容,不乏愉快,仿佛大人听见孩子振振有词的胡言乱语。他环视法庭一圈接着将视线集中在你身上。法官的座位高于地面很多,所以他看着你时得抬头眯起眼,这让他眼中粼粼的迷离蓝色更甚,“那些骨头都来自于我以前的病人。”他说。

  检察官下颔上的肌肉抖了抖,你看他一眼,决定挖出尽可能多的隐情,于是你点点头:“请接着说。”

  “叁年前我是个医生,没有固定工作地点的游医,外科内科都懂一些的那种。也正因如此,总有人拜托我解决一些正经医生不会接治的疾病。”神父扶着木栏,站在所有人的视线中,轻松地侃侃而谈,“其中就包括治疗畸形人,他们都渴望拥有健康正常的身体,可哪儿有正规医院敢接收他们呢?您知道,那时候除异端的风气极为盛行。畸形儿不仅得不到同情,甚至更可能被当成恶魔俯身的罪人送上火刑台。”

  似乎是念惯了祷词,神父的语调略显低迷,却极富感染力,悲天悯人,“他们请求我截去他们畸形的肢体,换上假肢,好让他们能有和正常人站在一起的机会。您能理解那种强烈的诉求吗?天生的不幸如果备受不应该的指责,永远不被接纳,无论是谁也难以忍受。他们抛弃了自己畸形的部分,我则将它们保留,它们并非错误和罪恶,不该被销毁。”神父看着你,突然旋开在嘴角的笑容陡然让你心惊,“而且――您不觉得它们很美吗?就像杂色的狐狸尾巴和割成两半的鹿角?”

  “我请求发言。”你险些就陷入神父悲悯的双眸,检察官的声音及时捞回了下坠的你。你尽量冷静地点点头,他接着说,“我可以说神父的话毫无证据,而且,骨头里还有几节本月之内截下的。”

  “如果不是您着急要抓捕我,我还有时间把叁年前每一张病历单和手术同意书找出来。至于新截的骨头……”神父嘴边的笑弧拉深了,带出一大片,暧昧的,意味不明的笑,“那是我的。”

  你略含惊讶,神父直视你,接着说下去:“事实上,我天生也带有轻微畸形,就在我的左手到左胳膊,我需要每隔一段时间换一次假肢。”

  “你过来,我需要亲自检查。”你皱起眉,抬高声音。神父让你想起演讲台上的备选议员,一样的善于玩弄语言,善于操控情绪,以至于你有一种自他开口后法庭的气氛节奏都掌握在他手中的感觉。可你才是法官,审判长,你抓住他话中的缺漏点,准备抢回主动权。

  检察官欲言又止,神父面带着微笑,走过来,两个安保人员跟在他身后。

  一步步走来他的身形遮住吊灯珠罗纱似的柔光,你才意识到神父的身材比你想象中要高大――或者你比自己想象中要娇小,他接近你,比起嫌疑犯接近法官倒更像alpha接近omega。当他站在你面前你的头顶已经无光,alpha的信息素充斥鼻端,你好似被冬日阳光独自抛弃在夜里的小动物,你想到灌木,夜枭,兽掌,和某些在骨髓里泛着羞耻与呕吐欲的糟糕回忆。你就要让保安控制住神父,神父提前撩起了袖子,然后……他朝你伸出了手。

  你犹豫了一下,伸手碰了碰神父的左臂。

  神父突然捏住你的指尖,那手很宽大,同时炽热,轻而易举就捉住了你藏在衣袖下的指――好像渔网捞住畏缩不前的鱼。你惊讶地抬头,对上他过分和煦、又饱含某种欲望的深邃眼神,你感到呼吸难以为续。类似的眼神你在alpha眼中见过无数次,可他又有轻微不同。其他alpha想操你,他们对你衣袍下显现一点轮廓的乳房和能用来容纳性器的小穴感兴趣,可神父似乎对你的一切都兴致勃勃,包括你骨骼的构架和胃部的蠕动。

  神父逗弄似地将你的手带到手臂某处,眼神着迷地粘在你每一寸赤裸的肌肤上,温和地低声:“假肢的接口在这里。”

  你尽量保持冷静,可包裹你手背的掌心蕴着暧昧的温度,那样生机勃勃,让你的血液也不安分起来。你挨着他的手臂,你以为摸到的是冰冷坚硬的假肢,可你错了,你触摸到的质感和包裹你的手掌一样――都是鲜活,结实的肉体。

  神父后退几步,保安急忙制住他。似乎被你一瞬间迷茫无措的神情逗乐,他爆发出不可抑制的大笑:“您信了,是吗?”

  你被愚弄了。

  你出离愤怒,又不可避免有点尴尬,理智让你没有直接拿起法槌掷到神父头上。你开口,能听到血液急促流动的声音:“你欺骗法官,蔑视法庭,你的一切行为都将被折算在最终的判决结果中。”

  检察官适时地出声:“他犯了谋杀罪,还毫无悔改之心,就应当立刻判他重刑。”

  “好了,”神父举起手掌,嘴角依旧保留一丝弧度――在你看来卑劣又下流,他解释到,“能听我说完再声讨我吗?那些新鲜骨头确实是我从自己身上抽出来的,不过不在手臂上――原谅我开了个无聊的玩笑――但在其他地方。”

  你冷冷地瞅着他,目光中没有一丝信任的成分。

  “在这里。”神父点了点腹部,开始解衣领扣子。

  一想到他上身赤裸着站在法庭中央,你几乎是半尖叫地阻止了他:“如果你再解下去,我会当庭判你猥亵物陈列罪!”

  神父停止了动作。你及时从失态中恢复,稳住声线告诉他:“无论是截肢还是别的什么,请你之后在警卫人员的陪同下到正规医院进行检查,一切结果以病历单的形式呈现出来。”

  最大的线索断在神父的衣袍下方,庭审无法再继续下去,你也只得敲下法槌宣告初审结束。

  你曾经,想象过很多次由你主持的庭审会是什么样的,你一直有自信,所以你以为会是有条不紊、线索严明、判决公正的,你从没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线索仍不明朗,证人含糊其词,嫌疑犯把你当角色扮演的小孩子耍。你的脑子好像被什么揉成一团的杂藤堵住了,你感到窝火和挫败,你恨得牙痒。

  你整理好资料,走过去,鞋跟敲着木地板。路过神父,你对他说:“之后我会去教堂,你的住所以及一切涉案现场亲自查看。”

  你盯着神父的下巴。这会是艰难的一案,你想。

  但你一定会审判他的罪行,这个该死的alpha,人渣,你会给予他合适的刑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