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这些时光逝去,也一定是──A」-senior's sword-(1 / 2)
1. 所寻之人在何方
被创造出来的鸽子再次飞上天空。
「这可是机密啊,绝对不能说出去喔。」席莉尔嘀咕著。
艾德兰朵脸色苍白地垂头坐在长椅上。
黎拉坐在她旁边挠著头,不知怎么开口。
艾德兰朵的手指不停卷著自己的金发。那应该是她失去冷静时的习惯,但老实说,看著这样的她反而令人坐立难安。
「那个啊。」
黎拉带著几分犹豫开口。
「为什么你要露出那么绝望的表情啊?你早就知道你那个约书亚叔叔在打什么坏主意了吧?如果你和爱玛有很深的交情就算了,但你们根本没交集吧?」
艾德兰朵缓缓看向她,稍微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又停顿了一下才说道:
「你倒是很冷静呢。你和那个爱玛不是朋友吗?」
「我呢,是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如果著急就能救回她的话,要我多惊慌都可以,但事实上不是这样。冷静下来更有机会获胜,就只是这样而已。再说──」
再说,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了。
想要守护的对象,在自己触及不到的地方遇到危机,对方能否得救还不知道,只能在焦急中等待结果,然后接受结果。
她已经有过几次这样的经验。
每逢这种时候,那家伙就会──
(──那家伙又不在这里,想了也白想。)
她摇了摇头,甩掉杂念。
「刚才你提到她是极位古圣剑洁尔梅菲奥的适任候选人。」
「……是啊。」
「这是怎么回事?你不可能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把剑吧?」
「我当然知道。每一把古圣剑都难以捉摸,能被选为使用者的人──能够契合的人非常有限。」
没错,到这部分为止是还算知名的事情。并且,包含黎拉这样的勇者在内,富有古圣剑相关知识的工作者自然也知道这后面的事情。
以瑟尼欧里斯为例,历史上已知使用者共有七人。由于资料不够充足,还不清楚实际情况,但每个能使用这把剑的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曾经有风声传出可能需要有丧失故乡或战友的经验,但经过几次实验──详情并未记载于史书上──之后,只知道起码光凭这些并没有办法满足条件。
再以莫乌尔涅为例,历史上已知使用者共有十五人,在古圣剑中条件最为宽松,能使用这把剑的条件也几乎明瞭。据说,只要是「上一任使用者打从心底信赖、能够将意志与未来托付出去的对象」即可。不过,莫乌尔涅本身具有非常容易失控的特性,因此这把剑实际在台面上有所发挥的纪录很少。
至于洁尔梅菲奥──
「历史上已知使用者只有一名,那就是第二代正规勇者露希尔•萨克索伊德。除了她之外,历史上没有第二个能正确启动洁尔梅菲奥的人,甚至尝试启动这把剑的人全都被它吞噬了。」
这件事黎拉也曾听说。
相传在露希尔之后试图与洁尔梅菲奥传递意志的人,毫无例外都变质了。他们的肤色改变,轮廓和骨骼融解,肌肉和内脏同化,最后变成某种翠银色的圆胖物体。
(翠银色──)
又有什么东西揪住了黎拉的胸口,但在想明白之前,还有其他必须先思考的事情。
「那又如何?赞光教会已经不把洁尔梅菲奥视为战力,认为永远不会出现新的使用者,于是放弃了。那把剑被密封在神殿的最深处,大概都蒙上一层灰了。」
「那是假的。真的剑在五十年前左右被搬出来,漂洋过海来到了这里。」
「……什么?」
经艾德兰朵这么一说,黎拉也觉得有这个可能。
毕竟古圣剑之所以为古圣剑,在于连现代技术都无法重现的高性能。既然无法将其启动来确认真伪,五十年甚至一百年都没被发现遭人掉包也不奇怪。
「那把剑似乎在许多地方来来去去,但大约十年前起,便一直由我叔叔──约书亚•埃斯特利德私下收藏著,我也是最近才查到这件事的,至于具体藏在哪里就不知道了。」
「真是搞不懂啊。」
不过,这确实令人震惊,她在犹豫是否该通知赞光教会。以立场而言,她不该保持沉默;但以个人而言,她认为不管怎样,工具就这样放著长灰尘实在很可惜。
撇开这件事不谈,她还是有无法理解的地方。
「根据你刚才说的,那位约书亚先生在寻找洁尔梅菲奥的下一任适任者,然后找到的人选就是爱玛,没错吧?」
艾德兰朵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
「我还是不懂耶。如果成功启动洁尔梅菲奥的话,那当然是一大壮举,但这把剑又不能当作自己的东西来使用,一个人没必要冒著庞大的风险暗中追求这种玩意儿吧?」
「嗯。」
「你答得很含糊喔。」
「因为我也不懂。这一定不是我们能理解的事情。」
席莉尔需要一点时间来寻找爱玛的所在之处。换句话说,她们还有一点备战的时间。
「你叔叔那边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准备吧?以防万一我先跟你确认一下,现在能从你的工房取回瑟尼欧里斯吗?」
「可以是可以,但这么做应该没什么意义。目前还在净化的过程中,各种功能都是瘫痪状态。」
「意思是?」
「它睡得很迷糊,应该认不出你了。」
「……嗯,总之就试试看,失败也没差。」
黎拉稍作思忖。
「有没有其他可以成为战力的人?像是你的手下之类的。」
「我不晓得埃斯特利德的私兵有哪些是叔叔的人。我个人的心腹不多,而且现在都四散在各地,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集结起来。」
「那么,雇用冒险者如何?这个国家不可能没有冒险者吧?」
「如果时间多一点的话,这就是好主意了。」
咦?这是什么意思?
「马上就是大海蛇发动群起袭击的季节了。为了迎战,每个组织都在向外求援,实力高强的冒险者也会暂时变多。」
「但目前离那段时期还有一点早,是吧?」
其中可能会有一些比较性急的冒险者提前到场,但她们现在也没有时间去找出这些人进行交涉。
「我们家也藉著这次修复瑟尼欧里斯的人情,要求教会派几位准勇者过来……」
经她这么一说,黎拉也觉得似乎听闻过这件事。
「……还没收到何时会抵达的消息,可能下星期才会来吧。」
「这样啊。」
黎拉抬头看天空──太阳已经西斜,夜幕即将降临。
所以没什么特别的。夜晚就是夜晚,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只不过从以前开始,人们就不断在太阳消失的那段时间发现特别的意义,例如野兽出没的时间、魔性的时间,抑或是死者的时间。
这一切都是人们恐惧、憧憬夜晚所产生的幻想,没有什么根据。但即便如此,或者说正因为是幻想,人们才无法忘记。
看著逐渐变暗的天空,不安的心情油然而生。
(──真是糟糕。)
她受过训练,有必要的话,她在熟人遇到危机时也能保持平常心,这一点她刚刚才跟艾德兰朵吹嘘过。然而,她的内心无法保持平静,不断泛起一圈圈涟漪。
若是内心动摇,就会加剧体内诅咒的势头。她感到有些头晕,便重复做著深呼吸──冷静,现在必须冷静下来。
「──勇者大人。」
席莉尔的声音略显苦涩。
「找到了吗?」
黎拉从地上拉回视线,看到席莉尔时,她大吃一惊。
席莉尔的双眼流下了红色的东西。
「等一下,你那是!」
「我不太确定这究竟算不算是找到了……实在不好说。虽然没有发现,但查到了一个很危险的地方。」
「不是,你为什么一副没事的模样啊!难道是用脏手揉了眼睛吗!」
「我可不是在沙坑玩耍的孩子。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和幻兽视觉相连,在幻兽被吞噬的时候受到了反作用力而已。」
「席莉尔。」
黎拉觉得自己发出了很没出息的声音。
「你不用担心我,我还是有足够的底气在孩子们面前虚张声势的。」
什么虚张声势,这种话好意思自己说喔?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总之,放著就会自动好起来的。别管这个了。」
席莉尔的指尖指向开始染红的海。
「那边有个很不得了的东西。仅仅是视觉靠过去,咒迹构成的物体就几乎被消灭──不过我的图式可没有那么脆弱。」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顺便用袖子擦掉流到脸颊上的血迹。
「虽然详情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一件事。爱玛小姐就在那边的中心地区附近。」
2. 古圣剑的祭品
那个疾病──后来被称为翠银斑病──会给全身带来极大的痛楚。虽然这种病本身的致死率就很高,但在翠银斑病停止蔓延后又会并发其他疾病,导致有更多患者是在体力不支的情况下死亡。因此,即使至今仍未找到治疗翠银斑病的方法,人们也会先把患者送到施寮院。
当时爱玛因为药性而意识蒙矓,视野一片模糊,她躺在施寮院的白色病床上想著自己的家人。
最一开始倒下的是父亲,不断受到病痛折磨。
母亲为了照顾父亲,最后自己也病倒了。
接著爱玛也染上了病。
爱玛觉得自己一定没救了,她会跟父母一样全身都被侵蚀成翠银色死去。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于是她担心起姊姊。她的姊姊不同于外表,是个很需要陪伴的人,不知道她独自留在家里会有什么感觉。可以的话,至少家里能养些猫让生活热闹一点。爱玛一直想著这些事情。
她听到开门的声音。
一道气息进入病房,停在她的病床旁边。
「再见了,爱玛。」
也许是受到药性影响,她连对方的声音都听不清楚。
「有人买下了我,而且是用非常庞大的金额喔。有这些钱的话,就付得起住院费和药费了。虽然爸妈都不行了,但你至少一定要活下来。」
对方温柔地握住了她的手。
然后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
即使视野朦胧难辨、声音模糊不清,她还是能确切地感受到触及肌肤的暖意。
「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不过,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从今以后,我会一直在远方守护著你。」
(…………姊、姊…………)
「再见。」
那只蕴含温暖的手消失在某处。
(等一下……姊姊……)
她无法出声制止。
气息从床边消失,不知所踪──
†
世界彷佛摇篮一般摇晃著。
「啊,唔……!」
隐隐发作的头痛逼著爱玛从梦中醒过来。
这里──并不是有家人等著自己的那个家。因此,少女为了确认现状,不得不集中意识确认自己的记忆。
她记得……对了,她被绑架了。
然后从被监禁的地方又一次被绑走。
简直就像童话里的公主一样。如果能这样想心情或许还能轻松一点,但真要说的话,她觉得自己更像是盗贼们争相抢夺的金块。
(……那些穿黑色衣服的人……被杀了……)
在上一个被监禁的地点失去意识前,她看到了鲜血的红色。由于住在海边的缘故,她已经看惯鱼的血液,但那明显和鱼的血液不同,而且是活人身上不该流出的血量。
强烈的作呕感袭来,彷佛胃整个翻过来似的。
再来是──虽然现在才说这个有点晚,不过她发觉自己想吐的原因不仅是记忆中的鲜血,还有这个弥漫著异臭的场所。和腐臭不太一样,那是一股强烈浓缩的压倒性腥臭。
(唔……)
爱玛下意识扭动身体,但失败了。
她正坐在椅子上。
正确来说,是身体被固定成坐在椅子上的模样。白色麻布做的拘束衣将她全身上下束缚住,这是用来捆住凶恶罪犯的道具。虽然她身上这件似乎不是专为小孩子设计的,到处都不合身,但还是确实达到了拘束的效果,亦即她不管怎样都动不了。
她想要大叫,却发现这同样做不到。她嘴里被塞了毛巾之类的东西,声音发不出来。
「喔,你醒了啊。」
──这个房间里还有其他人。
「感觉怎么样?」
爱玛放弃挣扎,循著声音转头看过去──在全身自由几乎都被夺走的情况下,头部并没有被固定住,她对此怀抱著类似感谢的心情。
一个男人站在那里,看起来将近老年。
他表情温和,气质沉著,一言以蔽之就是很平凡。要是在城里遇到的话,她应该会毫不在意地擦肩而过吧。然而,在这个充斥著异臭的房间里,他看起来反而相当异常。
「本来是要更加郑重地请你过来的,我是说真的。在你之前已经邀请过好几个人,但下手过重,完全被当成社会刑案来看待,还取了『笑面猫』这种代号。」
(……我……为什么是我……?)
依然混乱的脑中浮现出一个疑问,但她没办法说出口。
「喔,我可没有弄错人,爱玛•克纳雷斯,我要找的人就是你。你是七年前受过古圣剑洁尔梅菲奥的洗礼,身上残留著浓厚的翠银痕迹,但照样活下来的少女。」
即使对方点出她的名字,她还是无法理解他的用意。
「看你的表情,你对情况一无所知吧。」
这是当然的。
「这说来话长。首先……这么说吧,世上有一种叫做圣剑的东西。在大陆那边,是勇者们的传记中一定会登场的奇特玩意儿,听说还满有名的。并非由使用者挑选武器,而是武器挑选使用者,净是些不好伺候的家伙──」
他慢慢走近她,嘴上讲著莫名其妙的话。
爱玛连尖叫都没办法,只能颤抖著看他接近。只不过,他并没有做出她预期中的暴行,而是温柔地取下几个束缚著她的金属零件。
固定在椅子上的身体获释之后,她忍不住就要站起来,但拘束衣还束缚著身体,于是她失去平衡,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哎呀。」男人伸手接住她,就这样把她抱了起来。也许是平常不太做劳力工作,男人的手臂很细;但爱玛体型娇小,他抱起来毫不费力。
「没事吧?」
他的声音温柔到令人毛骨悚然。
「──在圣剑之中,尤其是历史悠久又力量强大的剑,每一把都是彻头彻尾的以貌取人。历史上能够得到它们认可的人屈指可数。或者按照我的推测,其实──」
男人又开始讲起令她一头雾水的话……并迈步走了起来。
他朝房间深处前进。
被男人抱著的爱玛,连挣脱逃走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用发颤的眼睛看著前方。房间深处有一扇大大敞开的门扉,由于角度问题,她坐在椅子上的时候无法看见门后有著什么。而现在随著男人的脚步接近,她逐渐可以看清楚房内的模样。
「──每一把剑实质上只会预设一名使用者。」
接著──异臭变得更加强烈。
「这恐怕就是圣剑与古圣剑的决定性差异。古圣剑并不是完美的,倒不如说是未完成品。不止是把象徵心愿的护符捆束起来,还要将怀抱特定愿望的使用者包含进去,才能发挥出圣剑的力量。因此,古圣剑总是在试探、在寻找。它并不是寻找自己该委身的对象,而是寻找能够成为自己的一部分、作为化身的使用者。」
男人热衷地述说著,但爱玛没有听进去。
纯粹的恐惧占满了少女的内心,无暇顾虑其他。
屋内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事物,只是地上有个巨大的洞,可以直接看到下层的景象。
而那些东西就在下面。
那些东西,带有翠银色。
那些东西,缓缓脉动著。
那些东西,正在呼吸。
那些东西,聚成一群。
那些东西──
要是叫得出声,爱玛大概会叫到喉咙破掉吧。不过,塞在嘴里的异物不允许她发出声音。所以她试图作出挣扎,但也遭到拘束衣压制了下来。
「和其他古圣剑一样,洁尔梅菲奥也在寻找它的使用者,只不过它有一处不同。那就是,洁尔梅菲奥能够自行创造出自己的使用者──」
爱玛的身体微微震颤。她所能做的也只有打颤。
她心中不知为何涌起了安心与期待,真切地感觉到自己正在靠近该前往的地方、该抵达的地方。她当然没有任何该出现的生理厌恶感,而这让她感到害怕。
「──你很在意这些前人吗?这些人有点不太契合,没能变成这把剑(洁尔梅菲奥)所追求的古英雄。没有完全变身的结果,就是这个模样。不过,我相信你一定能超越他们的……」
男人始终维持著平稳的语调。
彷佛是在严格要求自己要保持沉著一样。
当她把注意力放到这件事的瞬间,男人走向了洞穴边缘。接著,他的动作随意得像是在给盆里的小鱼喂饲料似的──但又可以感受到其中带著几许怜爱,就这样将怀里的爱玛扔了下去。
3. 「什么都不是的存在」
巴杰菲德尔最外缘的水很浅,是海流较为缓慢的地带,有将近一百艘船没有进港,直接拋锚停在这片海域。
「抱歉了,各位船长,还有鱼儿们!」
少女道歉著,并在一块甲板上蹬地高高跃起。类似爆炸的声响与冲击让一点也不小的船体产生巨幅摇晃,铺在甲板上的铁板凹出一个大窟窿。
她的跳跃在立足处造成巨大破坏,强行拉长跳跃距离。当她在远处停泊的一艘船上落地后,再次蹬地跃起。零散出现的船员们有的不知所措,有的高声怒斥,但全被她拋在了后面。
这是魔力活化和地炼系体术的组合技,这两种技能都得跨越人类极限才施展得出来。若是进一步将精妙的两种技能结合在一起,便能发挥出这种几乎无视重力的机动性──
「……不对,这太奇怪了吧……为什么肉身做得到这种事情啊?」
与她并肩奔跑的艾德兰朵傻眼地说道。
「呃,紧跟在我旁边的你有资格这么说吗?」
「我可是使出了所有绝招耶……」
风声呼啸。只见艾德兰朵的手套──某种形状像手套的东西──喷出了狂风。虽然这样的出力还不足以让她在空中自由飞翔,但据说可以想办法大幅延长跳跃距离,并调整身体在空中的姿势。
(不对,无论是绝招还是什么,光是能想办法做到就疑点重重了吧?)
这本来不是个人携带的小型护符所做得到的事情。
她记得有一把圣剑也出现了这样的异禀(Talent),但一把圣剑理应只会具备一种能力。
(……护符「天才」啊。)
黎拉本身经常被唤作天才,所以她能够理解。
天赋之才。这是上天赋予的能力──亦即人们放弃理解的才能。
由于得不到理解,便无法与他人并肩而行,只能在一个人的战场上独自奋战下去。她们两人应该都明白那是什么样的滋味。这一点在黎拉心中勾起些许奇妙的心情。
这一带的海域似乎称为仓库海域。
「进出港口不是要办理各种手续吗?所以才会像那样不让仓库船进港,而是停在附近的海上。」
艾德兰朵这么告诉她。
「这当然需要申请许可,也有义务登录货物清单,但背后的情况很复杂,实际上是没人管理的无法地带。相较于岸上,这里不太需要担心遭小偷,也非常适合用来藏见不得光的东西。」
「而且对于谋求方便的组织来说是很好的收入来源,是吗?」
「不予置评。」
她们离目的地愈来愈近。那是一艘黑色的中型木制船。
可能是为了气密性,远远就看得出来涂了好几层油来强化外层。
(这艘船看起来很坚硬啊……)
虽说是木制船,但强化到这种程度的话,比半吊子的石制船身都坚固得多。要是没有破城槌或破坏力相当的器械,大概没办法攻破这艘船。
黎拉拔出插在腰带上的短杖。这是从刚才的袭击者那里借来的,虽然是不错的武器,但顶多只能用来压制人,外形细长、重量轻且不够结实,简单来说就是缺乏威力。顺带一提,上面没有附刀刃,所以不适合用来斩击。
「嘿!」
她挥动短杖──在比海面稍微高一点的船体处砍出足以让一个人钻进去的洞口。
人们经常要求剑术高手表演的技艺中,有一种用小树枝切碎纸张的特技。黎拉尝试把那种特技运用在这里。嗯,结果成效还不错。
「咦?」
「我先走了。」
黎拉拋下愣在原地的艾德兰朵,跳进了船舱内。突击作战的关键就是速度,必须在敌人有所察觉并整顿态势之前,尽可能深入其中。
†
她们连找都不必找,很快就发现要找的房间了。
那个房间很宽敞,一个窗户都没有。
里面没有任何照明工具,但也不太需要;房间有一半以上都被一个巨大玻璃水槽给占据,随意塞在水槽内的圆胖物体正散发著淡淡光辉。
那些胖圆物体都宛如膨胀到极点的水母般没有形状,不过有几个保留著少许原形的痕迹──亦即长著类似手脚的东西,留著类似头发的东西,还可以看到似乎是眼鼻的窟窿。
(──这是……)
黎拉知道这种现象。
古圣剑洁尔梅菲奥。
相传是一把吃人的剑。
具体来说──没有资格的人若是触碰洁尔梅菲奥,作为「人」的存在形态就会逐步遭到侵蚀,变成一团翠银色的不明物体。
那不是死亡,并非失去生命,只不过也仅此而已。
遭到侵蚀的人再也变不回原状,永远无法以人类的身分存在世上。
黎拉知道归知道,但她当然是第一次见到实际的模样。
大部分的宗教都会有一、两套末日论。赞光教会壮大的过程中所并吞掉的小宗教则有这样的说法:末日的使者是绿色的污泥。污泥就像海洋一般无限扩大,将所有事物吞噬殆尽,最后世界会变成一片汪洋。
这种联想毫无意义。不过,眼前的情景就是如此怪异且偏离常识,让黎拉不由得想起这种事情。
「这个人数……」
水槽非常大。尽管每个肉块都有一定的大小,但塞在这个水槽的数量应该不止一、二十个。也就是说,最少有一、二十个人在这里接触过洁尔梅菲奥。
(是实验吗?不过从哪找来这么多人……)
「爱玛!」
艾德兰朵的叫声带著颤抖。
黎拉不用循她的视线看过去,便几乎在同时注意到了那个地方。只见水槽中,圆胖物体的中心点,漂浮著一个形状和色调都跟周遭不同的东西。
黑色的头发。
晦暗的情绪窜上背脊,愤怒与焦躁的混合物比思绪更早一步驱使黎拉展开行动。她猛冲到水槽前,用短杖从正面使劲插进去。这并非招数,只是凭蛮力施展的一击,而水槽随即出现放射状的裂痕,从内侧迸裂开来。
涂在玻璃上的咒迹射出蓝光后消失了,那大概是提高强度用的。与此同时,黎拉手中的短杖就这样碎掉了。
「退开!」
黎拉大声警告著艾德兰朵,然后再次跳了起来。她用手拨开还飞在空中的玻璃碎片,踩上逐渐崩塌的圆胖物体,从接近头发的位置插进一记手刀。伴随著像是把手穿进煮烂的肉块的触感,指尖轻易地沉入翠银色的深潭之中。
一股彷佛淋到热油的剧痛袭来。
(──并不是热度,这是──)
黎拉的经验告诉她这是侵蚀。人类的肉体与精神在转变成其他事物之际,就会感受到痛楚。类似肉体被灼烧成灰时的感觉,直击著少女的神经。
无庸置疑,这就是洁尔梅菲奥的侵蚀。尽管她现在并没有接触到洁尔梅菲奥本身,但看来是这些剑的牺牲者所化成的肉块,不知何故继承了它的性质。
「别……小看我!」
黎拉•亚斯普莱是正规勇者。勇者这个头衔本身就是一种诅咒,无法舍弃,也无法用其他东西覆盖过去。正因如此,她才承受得住吸血鬼释放的庞大诅咒。要是现在屈服于这种东西,那她实在是对不起那个吸血鬼。
她在肉团中游泳似的拨动双手。
接著,她使劲抓住手指所碰到的东西,直接尽全力将其拉出来。
结果──那确实曾经是人类。到处都染上翠银色,被拘束衣束缚住全身,样貌和体格都和爱玛•克纳雷斯这名少女一致。然而──
(──不妙。)
黎拉暗暗咂嘴一声。刚拉出爱玛的那个洞口中,猛地喷出少许混浊的翠银色物体。
她扭动身体避开喷流的直击。
「艾德兰朵!」
同时,她叫了声名字,将爱玛扔到背后。
艾德兰朵伸手抱住爱玛。飞沫溅到她身上,手套冒出了烟雾,她痛苦地扭曲著脸庞,却依然紧紧抱著爱玛。
两人远离堆得像一座山的圆胖物体,看著彼此。
「……爱玛被灰质污染了。」
「咦……」
灰质。那是「让人忘记自己是什么的物质」的通称。
「可是,为什么……」
「不知道,之后再查明真相!」
灰质污染是长时间深入地下迷宫(Maze)探索的冒险者们身上所出现的病症之一。身心会从「自己是什么」开始遗忘,身体无法自由行动,自我意识淡化,最后变成一团无机质物。大多数在当下都呈现出接近灰色的金属光泽。
庆幸的是,这并非不治之症。只要离开地下迷宫这个污染源,就会随著时间慢慢恢复。只要复原了,基本上就不会留下后遗症。
(──不过,前提是要以人类的身分活著……)
爱玛无法自主呼吸,但她之前一直被埋在肉团里,会这样也很理所当然。
她们让爱玛躺在地上,将塞在嘴巴里的毛巾拔出来。
确保呼吸道通畅后,黎拉贴上她的嘴唇把气吹进去。
重复几次后,爱玛微微咳嗽几声,胸部开始略为上下起伏。艾德兰朵倒抽一口气,而黎拉则抬起头,用袖子擦掉从嘴边流下的一丝唾液。
她撕开拘束衣,触摸身体各处检查了一下,确定骨头没有断裂或溶解的迹象后,她才呼出多余的气息,站起身来。
「暂且是没事了……大概吧。」
「是吗……」
黎拉伸了伸手臂。
「爱玛之所以没有被侵蚀殆尽,原因可能在于你刚才提到的那件事吧,就是适任者候选人什么的,所以有抵抗力。」
「说得……也对,嗯。」
艾德兰朵的回答没什么力气。
「你怎么受到那么大的打击啊?不是早就掌握住情况了吗?」
「我做过了调查,也得出了结论,并且确认过真伪。但是……」
她顿了一下,接著说道:
「有很多事情,我实在是……不愿相信。」
「啊?」
黎拉不懂她的意思,于是等著下文,不过她什么也没说。
「没关系……等一切结束后再来厘清这些事情吧。」
说完,黎拉站起身。
她转头一望。
水槽破裂后,从狭窄空间里获得解放的圆胖物体诡异地痉挛起来。没有任何节奏,是不规则且不安定的振动。它们──黎拉绝对没有悠哉地旁观──眼看著加快动作,开始膨胀起来。
「呀……!」
艾德兰朵惊愕地抬头看著。
她旁边的黎拉虽然没有被吓到,但暗自烦躁地咂了嘴。
(我也不是没有料到会这样。)
只是不够肯定而已──她镇定地轻声说出类似藉口的话语。
刚才碎掉的水槽与其说是封印,不如说应该就像防波堤一样有著阻止事态进行的作用。但事到如今已无从确认,也没必要确认了。
因为,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必须确认。
那些东西是洁尔梅菲奥的牺牲者,被更换成「什么都不是」的存在。到这部分为止都没问题,重点在于事情发生的原因。追根究柢,为什么洁尔梅菲奥要吞噬人类?
它是出于什么目的,而把人类当作消耗的素材?
每一把古圣剑都令人难以捉摸。
能够被选为使用者的人极为有限。
并且,洁尔梅菲奥的使用者在历史上仅只一人。而那个人,就是远古时代的正规勇者露希尔•萨克索伊德──
翠银色的那些东西,正在激烈的振动著。
翠银色的那些东西,不断膨胀。
翠银色的那些东西,失去了轮廓。
翠银色的那些东西,逐渐交融起来。
翠银色的那些东西,开始模仿著某种形状。
翠银色的那些东西──
不,合为一体的那个东西,撞破房间的天花板站了起来。
那是翠银色的人形物体。换句话说,有个巨人站在那里。
身高看起来至少有常人的三倍以上,皮肤充满金属般的晶亮光泽。
粗略描述外表的话,是一个裸体的年轻女性。长发及腰,身体略有起伏,但脸部毫无凹凸,只能看到一片平坦的翠银色。
(果然是未完成的状态吗?)
比起刚才那些不安定的圆胖物体,它现在的体积明显增加,重量似乎也增加了数倍,它的动作导致船体发出嘎吱声响,微微倾斜著。尽管黎拉想要请它稍微尊重一下物理法则,但好像从哪里传来了「你没资格这么说吧」这样的声音,便放弃了。
巨人缓缓地转动起头部。
它以可以说相当优雅的动作扫视周遭,彷佛在寻找著什么。
(──该不会……)
巨人伸出手──长得像手的翠银色物体。
然后触摸了墙壁。
「咚」的一声,传出像是拳头砸在乾棉被上的空虚声响。与此同时,墙壁的木材裂出无数巨大的缝隙,几乎当场──径直坍塌下来。
「不是吧!」
如果只是用拳头破坏墙壁的话,虽然称不上简单,但也没有多难。
看似轻碰一下就击碎了墙壁,其实,也没有到蛮横无理的地步。
然而,没有任何瓦砾四处飞散,将集中起来的力量尽数消耗在破坏的动作上,这完全不属于(相对贴近)常识的范畴,而是另一个领域。不止是力量的强度,还需要了解传递力量的术理,以及完美如实地体现出来的技术,才能做出如此绝技。
「──爱玛托付给你没问题吧?」
「咦?」
巨人穿过洞口。
它一脚踩在平静的海上,却没有沉下去,海面宛如大地一般支撑著它。
它就这样缓缓地走在海面,朝著陆地,不对,严格来说不同却很类似,也就是往巴杰菲德尔特本岛走过去。
(在露希尔•萨克索伊德的传说中,水精(Nymph)的一百零九个女儿有超过一半都遭到她杀害而心生憎恨,她便再也无法进入水里。)
尽管黎拉想批评这种传说未免太过残酷,但好像从哪里传来了「你没资格这么说吧」这样的声音,便放弃了。
最重要的是──
这个翠银巨人不仅仅是体型庞大的妖怪而已。它的威胁不在于体格和蛮力,而是它毫无疑问将当年正规勇者露希尔•萨克索伊德这位伟人的技术和传说,以相当高的水准重现了出来──
「我非去不可。从各方面来看,那东西都是威胁到全人类的存在,我必须除掉它。」
「…………」
艾德兰朵没有回话,不知是感到傻眼,还是单纯讲不出话。
哪个都无所谓。无论艾德兰朵说什么,她要做的事情还是不会变。
「结束后,我应该会回来。你要活到那个时候啊。」
「活……呃,咦?」
「拜托了。」
黎拉不等回答就冲了出去。
然后,从「露希尔」打破的洞口高高跃起。
4. 孤独者们的战场
艾德兰朵没有医学知识。
像勇者和冒险者这些靠杀伐维生的人,受伤和帮忙诊治伤患的机会很多,也会学习相关技术。而艾德兰朵不仅是技师,还是个商人。虽然她有把握能找出护符故障的原因并修好,但毕竟护符和人不能一概而论。
尽管如此,她还是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如果现在把爱玛•克纳雷斯丢进冷水里的话,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伤脑筋呀。」
事到如今她才发现自己没有想过回去的方法。
无论是抱著还是背著这个意识尚未恢复的少女,都必须用到双手。若是两只手都被占用了,便不能使用这双手套──「朱纱玫瑰(Cinnamon Rose)」──来横越海洋。至于游回去更是连提都不必提。
而且──
(──我在这艘船上还有一些事情必须确认。)
她当然惦记著那个据说是「威胁全人类的存在」的神秘巨人,还有追著巨人过去的黎拉,但她现在该做的事情并不是惶恐而不知所措。
她决定去甲板。
没办法使用突击法之际,正攻法就是最佳解答。她要夺走应该有预先备好的联络船。
房里到处都是水槽的残骸和翠银色的黏液团,再往深处则可以看到向上的楼梯。她抱起爱玛走过去,但因为船不断摇晃,她的脚步踩得不是很稳。为了避免失手把少女摔在地上,她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
(……这孩子还真重啊。)
以十一岁的孩子而言,爱玛的体格极为正常。个子不算特别高,也不算特别矮,而且相对偏瘦,令人想要叮嘱她记得好好吃饭,但即便如此──
艾德兰朵还是觉得很重。
「你们──还真敢下手啊。」
艾德兰朵停下脚步。
她并不是没有预想过,也早就作好心理准备。然而,她还是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听到这个声音。
她转过头去,
「叔──」
才叫到一半,她就吞回去了。
通往其他房间的门敞开著,男人就站在那里。那是个看起来有些疲惫、神色和蔼的中年男人,表情、服装,站姿,无一不是艾德兰朵所熟悉的模样。
唯独一处不同以往──便是他双手戴著绯红色的臂铠,与那副只会做文书工作的外表格格不入。
「约书亚•埃斯特利德。」
他是埃斯特利德工房的副会长,既是爱唠叨的家人,也是工作伙伴。
艾德兰朵带著苦涩的心情,喊出了他的名字。
「你会出现在这里,代表事情就是那样吧?你不打算找藉口吗?」
「这也没办法啊,毕竟装糊涂是没有意义的吧。」
他脸色疲惫地叹出沉重的一口气。
「依你的个性,应该已经掌握住整件事的背景了吧?还是说,在你做了这么多事的情况下,还有必要找我确认答案吗?」
「那是当然的,我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你。你这段时间都在做什么?你的目的是什么?你想做什么?」
她往玻璃残骸瞥一眼。
「你是想要创造出古圣剑洁尔梅菲奥的使用者,没错吧?」
「没错。只不过,这并不是最终目的。」
「为什么?」
「……那是『只有露希尔•萨克索伊德才能使用的剑』。然而,那把剑却一直在寻找能够挥动自己的对象。」
约书亚耸了耸肩。
「既然如此,只能归结出一个现象──洁尔梅菲奥会把靠近自己的所有人强行改造成露希尔。」
「这不正常!」
「我无法否认。实际上,这样的判断并不切合现实,因为人类很脆弱,试图强行改造之下,就会在改造结束前坏掉。那把古圣剑连这点程度的事都不明白。」
面对艾德兰朵的叫喊,约书亚回以偏离焦点的一番话,并满脸遗憾地摇了摇头。
「……坏掉……?」
「怎么,你不晓得吗?目前为止已经看过不计其数的翠银色残骸了吧?那些都是在改造途中死掉的尸体。」
(──全部都是?)
一瞬间,彷佛整叠照片散落在地上似的,艾德兰朵的脑海中掠过好几个记忆片段。
翠银斑病。
六年前突然袭击这个国家的疾病。
患者身体各处都染上翠银色,陷入心神耗弱的状态。
致死率很高。
即使没有直接被这个疾病夺走性命,通常也会因为生命力大幅削弱而招致其他疾病。
它害死了许多人,破坏了许多人的人生。
艾德兰朵──现在自称是艾德兰朵的这名少女也因此人生出现了大转折。
这个病没有传染性,一个月左右便失去影响力,如今仅少数人还留有后遗症,也就是身上的翠银色痕迹。目前尚未厘清这个疾病为何只在那时候袭击城里的大部分居民──
「你的意思是……」
艾德兰朵的声音在颤抖。
她无法直视眼前的男人,微微垂下了眼眸。
「也包含六年前的事吗?」
「当然了。」
──唉……
艾德兰朵向神感谢现场没有镜子,因为她的表情一定很丑。比起愤怒,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所带来的欢喜强烈涌发而出,导致她的表情大为扭曲。
刚才要去甲板的念头早就被拋在脑后。
「翠银斑病的骚乱是你的预谋,我这样理解可以吗?」
「那不算成功就是了。」
他依然没有正面回应。
「我只是在挑选不会因洁尔梅菲奥的影响而崩坏、能够接纳变化的人而已。为此,我将模拟变异的因子混入饮用水散播出去,但没想到毒性比当时预估的还要猛烈,造成许多牺牲者。」
他看似疲惫,但又似乎有些骄傲。
「话虽如此,他们的牺牲没有白费,那阵子所发生的一切都促成了今日的成果。纵使多少不够充分,但还差一步就能达成人类的重现了。」
「……喔,这样啊。」
艾德兰朵将爱玛放下。
「你不用再说下去了,约书亚•埃斯特利德。」
「别说得这么无情啊。我暗中努力推行的计画,在距离成功只差一步的时候被全盘打散了。真希望我可爱的侄女至少可以听我抱怨几句。」
「我已经叫你闭嘴了吧!」
她扬声拒绝,然后伸出右手。
「『停驻于绞首台的灰色鸽子』,『围绕著英雄碑的铁栅栏』,『猫咪奔过沉默的黑白键』,『戴著面具的舞者们扔出果实』──」
她快速地念出这些句子。
这些诗句本身没有任何力量,也不是能引起奇异现象的魔法咒语,只是单纯的字句。但正因如此才能尽到语言本身的作用──将意思传达出去。
「朱纱玫瑰」接收到装备者的意志后,发挥出既定的功能。事先设定好的所有抑制装置开始自我瓦解。原本可靠的护身装备产生不可逆的变质,成为爆发的力量聚合体。
啪!电光溢出,微微烧灼著装备者的皮肤。
艾德兰朵痛得一瞬间蹙紧眉头,但视线依然紧盯著约书亚。
「哎呀,本以为你最近安分了些,看来终究还是个野丫头啊。」
约书亚打趣似的发完牢骚后,自己也举起了臂铠。
「『停驻于绞首台的灰色鸽子』,『铁盔里盛开的花朵』,『在长满苔藓的地牢拉响礼炮』──」
他缓缓地、仔细地念诵著。
原理与艾德兰朵的手套相同。只见红色臂铠随著轻微的驱动声而微幅振动起来,开始发出光芒。
「……你这果然是……」
「你在设计『朱纱玫瑰』时的助手是我。虽然我没有你那样的创意和天分,但还是能够将现有的技术如实重现出来。」
他握起摊开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