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阳光璀璨的这个世界」-beautiful world-(2 / 2)
「极位古圣剑瑟尼欧里斯是人类的至宝之一,剑身的污浊等同人类未来的阴翳。此剑的修复净化作业不受国家宗教隔阂,相当于全人类的义务。虽力所不及,但我们愿意尽上微薄之力。」
「停。」
艾德兰朵用平静的嗓音打断了绅士的话语。
「不要擅自推进话题,我还没有同意这件事。」
「会长。」
「首先,我们是生意人,真要说的话,更偏向邪恶的组织,并不是你们那种为世界奉献的正义化身。」
黎拉微微皱眉,而艾德兰朵则毫不在意地继续说下去。
「从刚才谈到的内容来看,赞光教会认为解决那把剑的问题并非当务之急。然而,调整难度很高,恐怕必须完整投入最好的设备和技术人员才有办法著手修复。我们没有这样的余裕……我说得没错吧,副会长?」
绅士默不作声。
「就是这么回事,你特地远道而来真的很抱歉。啊,不如我介绍好吃的鱼店给你当作补偿吧?」
「哈哈,你真幽默。」
黎拉用开朗的语调──至少她本人是这么打算的──回答道。
「你的立场容不得你这样嘴硬吧?正因为没有余裕,才更不应该放过给神圣帝国和赞光教会做人情的机会。」
巴杰菲德尔国的国土非常狭小。因此,若是有若干组织争权的话,作为后盾的势力就显得非常重要。神圣帝国与赞光教会可说是已经实质统治著世界,绝不能轻忽与这两者之间的关系。
她说到这里稍作停顿,环视一语不发的所有人后继续说道:
「更何况,现任持有者答应让你们对我们家的宝贝瑟尼欧里斯进行解析,你内心肯定想立刻摇著尾巴扑过来吧,艾德兰朵。」
「……埃斯特利德家族以前也承办过瑟尼欧里斯的解析作业。当时的数据对现今的护符工房来说,已经是绰绰有余的资产了。」
好像是有过这样的事情。
那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瑟尼欧里斯的前任使用者,也就是黎拉的师父,因用尽全力过度挥舞导致瑟尼欧里斯的核心故障了。当时接下修理作业并圆满完成的人,似乎就是埃斯特利德家族的前会长。
这次的介绍便是源自于当时的缘分。
「你并没有亲眼分析过瑟尼欧里斯,也没有亲手分解过瑟尼欧里斯。其实你内心恨不得立刻长出尾巴扑过来吧,艾德兰朵。」
「……我在你心目中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怪物啊?」
「毛色好看但手脚不乾净的母狐狸。」
「答得太快了吧。」
艾德兰朵「啊哈哈~」地笑著。
黎拉「嗯呵呵~」地笑著。
窗外的海鸟们嘎嘎地发出不祥的叫声。
「勇者大人。」
始终静候于黎拉斜后方的席莉尔叹了口气。
「我应该提醒过你,请你以外交官的身分谨言慎行吧?」
「我年纪还小,搞不懂那么难的事情啦~」
「专挑有利的时候讲这种话……」
黎拉感觉到席莉尔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看你~捱骂了吧~」艾德兰朵在旁边幸灾乐祸。
「你也一样,会长。」
绅士用指尖按住太阳穴,一脸为难地摇了摇头。
「你已经是这里的代表了。经验不足是在所难免,可以由我们这些身边的大人来弥补。但是,我一直有在要求你至少在态度上要表现得有模有样吧?」
「我虽然已经是大人了,但还是搞不懂那么难的事情啦~」
「……我说你啊……」
绅士发出一道彷佛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沉重叹息。
「我明白你的心情。」
席莉尔也用像是发自肺腑的声音回应道。
「再说~」
也许是不懂得察言观色,又或许是胆子大到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只见艾德兰朵若无其事地开口说:
「事实上,我们现在也没闲工夫揽下其他工作吧?『笑面猫』的案件还没解决,『叉匙』和『余烬鼠』也不太能推迟处理,而且连海蛇祭的准备都还没好吧?」
「正因如此,这次的事情才不能拒绝。没有来自赞光教会的援军,你打算怎么度过那个海蛇祭?」
艾德兰朵似乎被戳到痛楚,沉默了下来。
「什么海蛇?」
听到陌生的词汇,黎拉悄悄询问旁边的席莉尔。
「那是巴杰菲德尔的特有活动,类似大规模讨伐任务。因为需要比平时更强的战力,这件事似乎就成了交换条件。」
「……教会可什么都没告诉我耶。」
「这……可能他们认为这件事无须勇者大人费心吧。」
算了,她猜也是这样,很像那群祭官会有的想法。凌驾于别人头上擅自进行交易实在很令人不快,但既然是常态的话,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呿。」
艾德兰朵百无聊赖地用指尖摆弄著浏海。
「看样子你们是愿意承接了,所以我先确认一下,瑟尼欧里斯的净化真的要在这里的工房进行吗?这可是连帝都的中央工房都放弃的工作喔?」
「这当然轻而易举──虽然我想这么说,但实际情况要试过才知道行不行。被誉为极位古圣剑的五把圣剑全都超乎常人的想像,处理起来并不容易。」
绅士说了声「不过」,同时瞥了一眼艾德兰朵。
「我们有把握,请两位放心。」
而艾德兰朵本人则像小孩子一样噘起嘴巴,但没再多说些什么。
「我们已经安排好旅馆供两位在停留此地时入住。虽然妥善处理过以避免带来任何不便,但如有不足之处还请告诉我们。」
「这真是感激不──」
「此外……」
没等席莉尔道完谢,约书亚就像是打断她似的接著说道:
「这个国家有来自各地的人民,很多人对帝国和赞光教会的印象都不好。可以的话,两位贵客的身分就──」
「我们没打算到处宣扬。」
「明白了。就算不提这件事,此地的治安也不比帝国,还请千万小心。」
约书亚深深鞠躬,为话题划下句点。
4. 幽灵船城邦巴杰菲德尔
街角的大型公布栏上贴满了印刷的纸张。
黎拉在其中看到了长得很眼熟的肖像画,便停下了脚步。虽然画风有点可爱,但她不可能认错。在两侧稍微绑起的金发,狡黠地闭上一只眼睛的姿势,尽管与刚才见到的本人表情大不相同,但确实是艾德兰朵。
那似乎是在为专门贩售给一般家庭的护符打广告,以五国语言写著宣传标语,帝国公用语的那排字写著:「实现夙愿的护符,向在意的对象告白时也能使用!」
(你这家伙没有那种为了追到男人而使用魔咒的少女心吧。)
说起来,那女的有渴望过男人吗?她貌美、多金,又有地位。真要说的话,应该是属于把求爱的男人们统统赶走的那一边吧。
她一边想著这样的事情,一边往前走。
飘浮在这里的建筑物都是用类似碎掉的木片和金属片接合而成,很有临时凑合的感觉。光是走在街上,就感觉身体笼罩在不可思议的氛围中。
她尤其在意的就是立足点的不稳定。与其说是用木材钉成的地面,不如说是廉价粗制的地板。不仅凹凸不平,而且到处都有腐坏的部分,还有点摇摇晃晃的,造成怪异感的原因要多少有多少。
彷佛酩酊大醉一般──和搭船时的晃动又不太一样。
「刚才我可是一身冷汗。」
走在旁边的席莉尔用烦躁的语调朝她说道。
「嗯?」
「你们两个的关系真的很差。」
「唔~算是吧~」
她保持著飘飘然的心情,不太认真地答道。
在将瑟尼欧里斯托付出去的现在,她的后背实际上也很轻松。
「以前发生过什么事吗?」
「你不是调查过了?」
「我只知道你们两个发生过一次争执,并没有到处打听详细情况,没有连同原因和过程一并了解。」
「喔……」
黎拉心想:这也难怪。
就算跟当时在附近的人们打听详情,大概也得不到什么重要资讯。毕竟身为当事人的她也没办法清楚说明自己在那个当下的冲动与行动。
「事情的起因在于我的师兄。」
「哦?原来还有这一号人物啊?」
「对啊,是有这一号人物在,而且那家伙也是那种……」
她用竖起的手指划著圈,斟酌接下来的措词。
「……算了。这种事不该对别人说。」
「咦?你怎么这样?勾起别人的兴趣就打住了,是在折磨人吗?」
「你不用对那种家伙的话题产生兴趣啦。」
她摆了摆手。
──她知道这样很不像自己的作风。
别看黎拉•亚斯普莱这样,她好歹也是出生在略为高贵的家庭。
模仿人偶、脸上一直挂著虚假的微笑、讲些言不由衷的漂亮话来维护场面,这些上流社会千金必备的技能她全都学会了。她很擅长维持大人期望中的好孩子形象。
发生许多事情之后,虽然她的立场产生巨大变化,但习得的技术并没有尽数消失。如果只是口头上讲讲社交辞令让场面圆融地进行下去的话,对她而言理应就像呼吸一样简单才对。
几名与黎拉年纪相仿的孩子互相嬉笑追逐。
对外来者来说难以适应的地面,对从小生长在这里的人来说似乎是再寻常不过的事物。他们轻盈且快乐地跳过了凹凸不平之处。
「……好奇怪的衣服。」
「那是高曼德沙流联邦的遮阳大衣,据说在那里稍有疏忽就会中暑。」
「他们说的语言不是很常听到。」
「那是沙虫语,高曼德三成左右氏族的公用语。附近可能是出身那一带的人聚集的区域吧。」
「你会说吗?」
席莉尔思忖了一下,然后答道:「听得懂日常会话而已。」
「真厉害。贤人塔的人都这样吗?」
「不是……是我直到几年前为止,都还被当成稀世的天才儿童。」
「直到几年前为止?」
「我也曾经备受呵护推崇啊。在才能高到另一个境界的真正神童出现后,如今别人对我都是『还有这个人在啊?』的态度。现在如你所见,我的用处只在于揽下别人不想做的麻烦工作。」
原来如此。黎拉感觉自己明白了许多事情。
跟随正规勇者到帝国外旅行,如此重要的任务不能托付给没有实力的人。但贤人塔有实力的人基本上都是闭门不出、只对求知有兴趣的老人,无论体力还是个性都不适合长途旅行。
如果一个曾经被誉为天才的优秀年轻人,现在已经不需要特殊礼遇的话,那当然会被使唤来使唤去。
「那么……」黎拉转过头。「我们还有时间,不四处看看吗?好像有很多帝国附近看不到的东西,你能帮忙解说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驳回。」
席莉尔答得很冷淡。
「我的工作是协助勇者大人顺利完成瑟尼欧里斯的净化,不打算增加多余的风险。我们就这样直接去下榻处吧。」
「等等等等等!我只是想观光一下而已,没什么风险吧?」
「能让四万多人病死的诅咒仍然留在你体内,我说得没错吧?」
──唔。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可是人类最强的圣人,身体大致上很健康喔?」
「我没道理相信你的自我辩护。」
「唔唔。」
黎拉有点头痛。刚才那个「身体大致上很健康」的主张不算谎言,但也不完全是真的。她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大不如前,尽管没有表现在脸色上,但她应该有点发高烧了。
就算她继续说谎蒙骗过去,一被检查也会立刻露馅。
「我们本来就才刚结束长途航行而已,不管你接下来想怎么抗议,我今天都要让你直接去休息。」
「……真没办法,我明白了啦。」
黎拉小小嘟著嘴,调整了一下背上行李的位置。
「对了,旅馆是在这前面吗?」
「是的。直走就到了,我们也不会在途中绕路喔。」
「没啦,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以防万一嘛。」
「万一?」
黎拉朝疑惑的席莉尔微微一笑。
「对。虽然我想应该不需要担心,但万一我们在到达旅馆之前走散的话,就在旅馆那边会合吧?」
「……你!」
大概是察觉到黎拉想要做什么,席莉尔打算出声制止,但黎拉的行动硬是快了半拍。
她放轻呼吸,镇定气息,只余下一抹笑容在现场,身影消失无踪。
这是在资深职业杀手中也才一小撮人会施展的真正隐形术,一种不需要遮蔽或迷惑,单纯从对方的认知脱离出去的技能。
明明人理应就在那里,但是对于没有特殊修为的人来说,就是看不见、摸不著,也感觉不到。
「呃、啊、啊啊啊啊!」
席莉尔伸出的手挥空了。
她神色慌张地左右张望。
视野中没有黎拉•亚斯普莱的身影──她察觉到自己澈底让黎拉给逃了。
「那────」
她用手掌使劲拍了一下额头,摇摇晃晃地靠在附近的墙上。
「那个小鬼头──!」
她抬头对著天空。
不怕羞耻、不顾颜面、不加收敛,也不避讳路人眼神地大吼出声。
5. 热闹的猫窝
黎拉哼著歌走在街上。
她知道自己这么做很对不起席莉尔。
知道归知道,她并没有反省的意思。正规勇者的人生看似波澜万丈,其实相当无聊,缺乏让自己积极上进的刺激。今后未必会有第二次离开帝国的机会,她想把握这次尽情享受各式各样的未知体验。
(唔~嗯。)
尽管偶尔会看见身穿异国服装的人,但这一带的文化基础与帝国──或者说与大陆相差不远。无论是布料质感还是染色效果,都跟她所熟悉的没有多大区别。这一带应该是出身大陆的埃斯特利德家族集结相同出身的人们建立起来的区域,频繁与大陆贸易往来,一直维持到现今。
她也想去看看其他区域。不过,她不想让席莉尔更生气(姑且不谈现在才担心这个问题是否有意义),所以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在附近逛一逛就离开吧。
她在一个摊贩前停下脚步。
这个摊贩卖的是用毛线和碎布做成的生活杂货。不用说,她并不是因为这些东西有多稀奇而受到吸引,她在意的是其他东西。
那就是一个布偶。
那个布偶的外形是黑发少年。
她当然不是觉得这个布偶物美价廉。它用的是便宜布料,作工也没有好到令人惊奇。虽然做得相当用心,感觉得到制作者的爱,但单纯视为商品来看待时,其价值大概就这样而已。
她另有其他在意的理由。
比如说,布偶那一头卷曲得很严重、有点翘起的黑发。
还有彷佛愤世嫉俗一般略显老成的眼神等。
简单来说,就是和黎拉认识的某人很像。
「…………」
或许是独自在异国散步让她心情有些陶陶然。
又或者是诅咒造成的发烧害她缺乏判断力。
总之,平时她会毫不犹豫地遏止住的冲动在内心膨胀了起来。
「唔。」
她东张西望,没什么意义地确认四周。
眼力所及的范围内没有发现熟人的身影。即使她倾尽一切勇者的感知能力探查气息,也没有发现有人在注意这里。
也就是说,甩掉席莉尔之后,她如今正在异国的土地上独自散步。
不管自己做什么都不会丢脸,也不会有损形象。
「…………嗯。」
她只犹豫了短短几秒。中年女店主的帝国公用语讲得有些古怪,但加上身体语言后交易就顺利成立了。她拿出钱包里的几张当地纸币换到了想要的东西。
「耶嘿。」
她脸上泛起微笑。
脚步都轻快了起来。
心中想著与刚才得到的布偶长得很像的某人。
(不知道那家伙现在怎么样了。)
她知道对方是个担心也没用的人。然而,那家伙就是会令人愈想愈担心。
他现在已经是准勇者了。
尽管没有被选为正规勇者,准勇者也是赞光教会认可拥有相应强度的圣人,所以他当然不是弱小的普通人。倒不如说,从常人的角度来看,他潜藏著超乎常识的强大力量。
然而,那种立场与强度只能让人一时安心。因为无论何时,只要那家伙找到想要守护的对象,纵使敌人再棘手,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挺身挑战。
(…………)
没错,这一点想都不必想。
从过去至今,那家伙一直都是做他自己。他现在也一定正在为了帮助别人而胡来逞强,挑战没有胜算的对手,展开荒谬至极的战斗,用尽一切方法勉强获胜,弄得浑身伤痕累累,害自己守护住的对象哭泣。绝对是这样。
不论旁人多么担心他,试著劝他放弃,他丝毫不放在心上。
彷佛他迄今为止都是如此,并且今后也一直都会是如此。
(爱尔也真是可怜,总要为那种笨蛋操心……)
她把装著布偶的纸袋──本人并不在里面,所以是布偶受到无妄之灾──紧紧地抱在怀里。
砰!
「啊。」
「呀!」
她撞到一个娇小的路人。
伴随「劈啪」的一道细微声响,黎拉的袖子微微裂开。
她果然不在正常状态,缺乏注意力到致命的地步,犯下了平时绝不会犯的失误。
单纯比较体格的话,双方差距不大──对方是十岁出头的少女──但高手和普通人的重心稳定度不同,对方就像撞到了巨大的石像。黎拉纹丝不动,对方却跌了一大跤。
「对不起,我走路没看路──」
黎拉连忙伸出手,打算扶起倒地的少女。就在这时候──
「──爱尔!」
她脱口喊出刚刚才浮现在脑海的熟人名字。
†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
「你说的『爱尔』是什么样的人呢?」
「呃,这个嘛……就是熟人的女儿……之类的?」
没错。熟人的……其实就是那家伙的「女儿」。
她当然是帝国人,而且还是远离帝都的偏乡城镇居民,要在相隔遥远的这个地方见到她本人是不可能的。
(仔细一看,感觉上……也没有那么像啊……)
黎拉目不转睛地端详著眼前的少女。
对方的年龄──可能和黎拉差不多,大概十三岁左右。
那一头服贴的黑发没什么光泽。尽管不是抢眼的美人,但沉静的容貌和表情让人看了很有安心感。这些地方都和「爱尔」很像,令人不禁觉得看错好像也无可厚非。
然而,她们之间存在著几处决定性的差异。少女住在这个日晒强烈的地区,肌肤跟「爱尔」不同,是有点黑的健康肤色。再加上──
(──好漂亮的眼睛。)
没错,她的眼眸呈现著不可思议的色调。
那是充满柔和光泽的单调翠银色。
美丽晶亮的眼眸常常会被比喻成宝石,不过这名少女的眼眸却找不到适合的宝石来形容。硬要说的话,那镜面般的光泽带给人金属的感觉,看起来就像是银制工艺品,不对,比较像是加工前的银锭。
「你和她很要好吗?」
「嗯、嗯,应该是吧?」
「唔嗯~」
少女探头盯著黎拉的脸庞。
「你说的那个熟人,他很帅吗?」
等一下,她从刚才的对话明白了什么。不对,是嗅出了什么。
「……这个嘛,谁晓得呢~我没用那种角度看过他,所以不清楚耶~」
黎拉下意识地移开视线。
「嗯嗯嗯。」
少女坏心眼地连连点头。
黎拉想撤回前言,这孩子果然和「爱尔」不怎么像。她才不会露出这种像是小恶魔的奸笑。
少女自称爱玛。
她说她和家人住在这个区域的边缘地带,靠近海边。
两人相撞的时候,黎拉衣服的袖子裂开了小口。
爱玛说要带她回家里缝补起来,于是黎拉就接受了她的好意。
「抱歉,家里东西散了一地。我家的孩子们很没有规矩。」
原来如此,确实如她所说──黎拉这么想著。虽然小屋称不上宽敞,但可以看到椅子倒在地上,床单和毛毯凌乱不堪,毛线被弄得乱七八糟,竹篮支离破碎,实在是非常惨烈的情况。
虽然很想用「暴风雨过后」来形容这种情景,但这么说不太精准。因为暴风雨仍在这里肆虐。有白、黑、深褐和花斑等,五颜六色的毛球们欢欣鼓舞地在屋子里跑来跑去。
「你们几个!」
听到爱玛的喝斥,毛球们慌张地冲进隐蔽处。屋内一改刚才的喧闹,瞬间安静下来。
只听到小小的一声「喵~」,不晓得是哪一只叫的。
「你刚才说的家人就是……」
「嗯,说的就是这些孩子。大概六年前,这一带出现了流行病,我的父母在那时候过世了。虽然还有个姊姊,但她也在当时不知去向。」
──黎拉觉得,这不是能带著笑容轻松说出口的事情。
「啊,我并不寂寞唷。就像你看到的,我有很多很多的家人。」
确实是惊人的数量,而且看来也不会为寂静所苦。
「这个国家有孤儿院之类的设施吗?」
「有是有,但他们没有收留我。」
她哼著歌取出裁缝箱,三两下就缝好黎拉的袖子。
黎拉佩服她的巧手,她则挺胸表示:「因为做得很习惯了。」
这样就完成黎拉来这里的目的了……尽管如此,爱玛又煮了水开始泡茶,似乎是想再聊一会儿。黎拉心想:那当然没问题。
「你看,我这双眼睛的颜色很厉害吧?这是我刚才说的那场流行病的后遗症,城里的人们都不喜欢看到它。虽然听说已经不会传染了,不过,害人家想起难受的回忆也不好啊,对吧?」
她弯起翠银色的眼眸,啊哈哈地笑了。
一只小猫轻盈地跳上她的大腿。
「……我倒觉得这颜色很漂亮。」
「很少有人这么对我说呢,能认识黎拉小姐真是太好了。」
喔,原来如此。她之所以把在街角偶然撞到的旅人带到家里,是出于这样的原因吗?
「这样的话,你的生活不会很困难吗?」
「唔~也不至于啦。爸爸有留下一大笔保险金,古网区这边的景气也不错,有很多适合我这种小孩的工作。」
「嗯……」
黎拉再次端详起爱玛的眼眸。
她说这是疾病的后遗症,但黎拉觉得这个说法有哪里怪怪的。
感觉就像是画到一半的画布。明明想要画出一幅精致的画作,但才刚打好底稿,颜料就用完了。
这是……对了,这跟诅咒的痕迹很相似。想要把人类的外表改成其他事物,但在过程中力量就用尽的话,大概就会是这种模样吧。
「黎……黎拉小姐,太近了!」
小猫的肚子猛然往黎拉脸上凑过来。
「啊,抱歉。」
看来是黎拉入迷地看著翠银色眼眸之际,不自觉地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她就这样脸贴著小猫(很温暖)道了歉。
「那么,黎拉小姐是什么人呢?你不是这个国家的人吧?是跟著从商的父母来到这里的吗?」
「嗯?唔……」
黎拉想了一下。现在的她到底是什么人呢?
正规勇者的工作暂停了,她也不想特意自报身分,就算说了,眼前这名少女也不一定听得懂,因此──
「就佣兵啊,或者保镖之类的……嗯,就是那样的人吧。」
「你是说你父亲?」
「不,是我。」
「咦?」
爱玛仔细地打量著她全身。
「……你还是个小孩吧?应该没比我大多少吧?」
「呃,是这样没错。不过你想想,通常面对小孩子都会掉以轻心吧?」
「可是,这种工作还是很危险吧?」
「没事~没事~我很强的。」
黎拉露齿一笑。
她认为自己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说谎。虽然这部分的内情并不能用一句「很强」来概括,但意思上应该还算吻合。
「哎,这世上真的是什么人都有呢。」
她佩服似的这么说完,又接著道:
「那么,要是我下次遇到了危险,你会来救我吗?」
「……这很难说耶~毕竟是做生意嘛~我总不能随便开空头支票吧~」
「啊,这样喔。那大概要付多少呢?」
「很贵喔~?」
黎拉半开玩笑地答道,不过她也在想,如果真要开价会是多少?正规勇者的职责是解决人类的敌人,不能为了守护特定对象而战。如果改成私下收取报酬的话,不晓得行情大概多少才合理。
「没有友情价吗?」
「啊~也对呢。那到时候我就算得便宜一点吧。」
「太好了。」
一只猫挨近黎拉脚边。
你这家伙想干么?难道是企图讨好我,以便主人谈价吗?我可没天真到会被这么简单的谄媚方式给笼络。要是想杀价,就拿出真本事来取悦我吧。来来来,快一点。
小猫「喵~」了一声。
「你会暂时住在这个国家吗?」
「咦?喔~应该吧。我不太确定事情什么时候能做完。」
撇开个人好恶,她还是对艾德兰朵的本领有信心。不过,难题就是难题,她没办法讲得太乐观。
「那你下次再来陪我聊聊吧,我想听你说说你的国家。」
「啊,这个……嗯。」
尽管黎拉有点犹豫,最后还是点头答应。
「好,我近期会再过来。」
「嗯,约好了。」
爱玛微微弯起翠银色的眼眸,开心地笑了。
6. 埃斯特利德工房
令她不甘心的是,黎拉•亚斯普莱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正确的。
而且谎言被识破,被人当面指正之际,她完全无法反驳。
──其实你内心恨不得立刻长出尾巴扑过来吧,艾德兰朵。
是啊,那是当然的。
极位古圣剑瑟尼欧里斯。
世上所有「圣剑」的原型之一。
人类尝试用自己的双手去模仿、仿制它们,由此诞生出「圣剑」的概念。耗费数百年光阴,圣剑才在世间勇者们之间普及化──尽管如此,现在仍未正确造出仿制剑。
瑟尼欧里斯是目前最强的圣剑,能与其相提并论的只有同为极位古圣剑的剑。
身为一名技术人员,她不可能不感兴趣。
†
「调整开始。」
她一边低喃著,一边用稍微激发过的触媒石碰触剑身中间。
喀!随著一道像是拆开积木玩具的轻响,构成剑身的一块金属片飘浮起来,在空中滑行,往稍远处的半空中移动,发出清脆的金属声。
其他金属片稍迟过后也跟了上去,响起四十一次金属声。瑟尼欧里斯的碎片遍布了埃斯特利德家族的工房,好似星空般熠熠生辉。
艾德兰朵转著头环视那片星空。
「……哇,这是怎样!咒力线几乎要被诅咒吞噬殆尽了耶。脊髓经路也差不多要澈底腐烂了!骗人的吧,都变成这样了,为什么还没有自然瓦解?」
她纤细的指尖抚摸著留在手边的水晶片。
「粗略看下来……感觉很普通。不对,说是比较简单的种类也不为过。」
圣剑这种武器的构造和一般的剑大相径庭。
它们并非将液态金属倒入铸模来制造,也不是用铁砧和锤子敲打锻造;而是集结数十块大小各异的护符用咒力线束在一起,绑定成剑身的形状。被强行合为一体的护符们会干涉彼此,引发计算中的脱序现象,进而发挥出与原本截然不同的功效。
这个原理瑟尼欧里斯也相同。毕竟后续的圣剑都是仿照瑟尼欧里斯的构造,理所当然如此。
「不对,倒不如说缺了些什么……看起来似乎不足以组成圣剑……但它就这样完成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怔怔地环顾周遭。
「叔叔?怎么了吗?」
她发觉身旁的男人始终沉默不语。
「没什么。自家引以为傲的天才技师正在进行分析,我这样的人也不需要特别补充些什么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但一个人默默受到震撼也很寂寞耶~」
「这就是所谓的才能。凡人所能做的只有不要乱插嘴,以免干扰到人家的专注力。」
「……唔嗯。」
听到约书亚装糊涂似的这么说著,艾德兰朵也没办法再要求他什么。
「能洗净吗?」
「有效力的咒力线不够,正攻法恐怕行不通。有两处……不对,有四处必须同时更换。我现在知道帝都的工房为什么要放弃了。」
「前提就不必确认了。能洗净吗?」
他重述刚才的问题。
「可以喔。由我来做的话。」
她的双手往前伸直摊在桌上,仰头看著天花板答道:
「这就是你想听到的吧?」
「对……没错。」
约书亚点点头,以读不出情绪的嗓音回应。
「毕竟极位圣剑真的很难处理。你能顺利完成就好。」
「嗯?」
她觉得他的说法有些古怪。
他并没有特定指瑟尼欧里斯这一把剑,而是极位古圣剑这个类别,简直像是其他古圣剑也包含在内似的。
她没听说过有那样的事,所以大概是她想多了吧。
「只要确定可以顺利进行,接下来就可以放心交给你了。我先回事务所了。」
「嗯。我要窝在这里一阵子,所以文书工作之类的全都拜托你喽。」
「看你说得这么开心,我也拿你没办法。」
约书亚露出苦笑,如同刚才所说的离开了工房。
──她觉得很怪异。
圣剑是「只有被选中者才能使用」的武器。至于「被选中」的标准,似乎是以圣剑特有的某种标准而定,一般人不太能理解。
完全无法使用的人占绝大多数,而能够使用的人也分成很多种,例如勉强能使用低阶圣剑的人、使用中阶圣剑没问题的人,以及高阶圣剑也能运用自如的人。据说这部分与男女性别、年龄差异及经验多寡完全无关,大致上是出生时就确定,无法靠后天训练来改变。虽然曾发生过这方面的资质产生变化的罕见例子,但那些人几乎都经历过脱胎换骨般的戏剧性体验。
瑟尼欧里斯等极位古圣剑则是其中的例外。倒不如说,在众多圣剑之中,这五把不符合现有法则的剑才正是极位古圣剑。
它们与其他圣剑的资质无关,各自具有独立标准,或者称为对使用者的喜好。虽然具体详情尚未弄清楚,但根据传言,莫乌尔涅只有前任使用者由衷信赖的伙伴才能使用,西连只有在特定彗星现踪的夜晚诞生的人才能使用,瑟尼欧里斯只有具备勇者风范的勇者才能使用。
至今为止,有许多人抱著「什么叫做具备勇者风范的勇者?」的疑问挑战了瑟尼欧里斯,然后遭到拒绝。据说就连历代正规勇者之中,也只有寥寥数名获得了使用它的资格。
到这里为止都没什么问题,重点在后面。
「难道说……这把剑本来就是瑕疵品吗……」
构成瑟尼欧里斯的护符数量为四十一块。然而,按照艾德兰朵的分析,作为控制核心的水晶应该要有四十二个零件。瑟尼欧里斯若要发挥出圣剑的功能,还需要一块护符,或是相当于护符的其他零件──
背后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一开始敲了三次,隔一会儿又敲了两次。
艾德兰朵谨慎地缓缓环视工房。
确认四下无人。
「门下面。」
她低声拋出这句话。
紧接著,一个薄薄的信封从门下的缝隙塞了进来。
门外的气息逐渐远去。
「我才刚想把注意力集中到这边耶。」
她站起来,搁下保持分解状态的瑟尼欧里斯,走过去捡起信封并检查内容物。
「但这件事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信封里的第一张文件上画著黑猫剪影,只有微笑的嘴巴是白色的;第二张以后则是附有简单肖像画的几名巴杰菲德尔市民的个人资讯。
这是笑面猫的调查报告。
「──本来就在怀疑了,看来这孩子果然是关键,而且对方也察觉到了。既然如此,要马上采取行动吗?还是说再等待一下时机呢?」
迅速翻阅完毕后,艾德兰朵将文件连同信封一起丢进壁炉。它们转眼间便失去原形,化为灰烬。
她注视著火焰,脸上泛起隐约笑意。
「做坏事理当先下手为强──对吧?」
X. 神片精灵凯亚奈特的愿望(1)
这是年代久远的故事。
从所有纪录中消失,亦从所有记忆中遗落──
一段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
†
世间万物皆有其存在的理由──
其实,这一点无人知晓,但至少那个精灵是如此。夙愿是支撑著祂存在的理由,同时也是目的及意义。
祂是愿望的精灵。
蕴藏著后世称为实现愿望(Realizer)型能力之类的现实窜改能力,存在目的只在于行使此能力的一种精灵。
『──抵达魔窟深处找到吾的你,有资格行使此力量。』
精灵肃穆地宣告著。
『说出你的愿望吧,年轻人。任何愿望吾都会答允。』
精灵很了解人类这种生物。在拥有肉体的各种生物之中,人类是充满欲望的菁英种族,拥有各种不同的欲求。从食欲、睡眠欲这些基本的欲望,到追求异性、渴望他人认可,有时甚至只是想把别人踹下去的欲望。
因此,祂非常确定没有人抵挡得住这种诱惑。
「唔啊~」
果不其然,那名青年用带有倦意的疲惫眼神瞥了精灵一眼。
「我现在很忙,下次再说吧。」
他撇过头,这么答道。
『……慢著,你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该怎么说好呢,万一找不回那个叫太阳什么什么的秘宝,我就不能离开这个魔窟。我蹲在这里三天都快累死了,真想赶快结束工作回去吃个炖菜睡觉。」
『太阳的七光石吗?吾想它应该是被住在深处的琥珀兽拿去当窝了。』
「哦,真的吗?谢谢祢提供消息,帮大忙了。」
『唔……嗯,不必言谢──』
青年踏著轻快的脚步从精灵旁边穿过,往深处前进。
『──不对!等一下,给吾站住!愿望,说出你的愿望!』
「啊?」
青年看似嫌麻烦地转过头来。
「就算祢要我说,我现在也没有特别想要的……啊,既然祢刚才把我想知道的消息告诉我了,就把那个当作是我的愿望吧。」
『不成!这岂不是完全没有用到吾的力量吗!能不能许一个必须驱使神秘力量才能达成的愿望啊!』
「就算祢这么说……这种事情没办法立刻想出来吧。」
『这点小事而已,立刻给吾想一个!你是人类吧!』
精灵终于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所谓的人类,理应就像熬煮欲望后用明胶凝固起来的生物。稍微用刀刺一下,流出来的不是血肉,而是满满黑浊的愿望。
然而,眼前这名青年迟迟没有展现出那样的内在。
「人类各自也有擅长与不擅长的东西啊。抱歉,祢找别人吧。」
『吾去哪找别人啊?到目前为止能够到达此地的人类,除了你之外再也没有了!』
「……嗯,或许是这样没错。」
『力量如何?吾能赐予你超越全人类的最强力量。』
「喔,我的力量已经够强了。」
『财富、名誉、声望或理想的女人,你想要什么都行。』
「那种东西要是依靠别人来取得的话,人就会变得堕落啊。」
『吾让你现在立刻回到地上,别说炖菜了,吾能赐你一顿豪华大餐。』
「吃得太奢侈我会拉肚子的,因为我是穷人胃。」
祂说一句,他就顶一句。
「更何况,我一开始不就叫祢把愿望保留下来吗?要实现我的愿望至少先把这句话听进去吧。不过,如果这样就算实现愿望也可以喔。」
『别开玩笑了。』
祂又不像卑鄙的恶魔会去抓人的话柄,做那种事没有意义。不让某人因为实现愿望而对改变后的现实感到满足的话,有负于愿望精灵的存在意义──或者说有失尊严。
「那么就等我一段时间。反正祢在这里已经等了几百几千年了吧?再等个几年应该也没差。」
『确实如你所──且慢,你是打算让吾等上几年吗?』
「这种小细节你就当耳边风吧。」
『哪里算小细节啊,你真的是寿命正常的人类吗!」
实现愿望型能力。
如同字面上的意思,是将愿望原封不动地化为现实的神秘力量。
需要特别著墨的部分在于,这种能力不需要原由和过程。举例来说,若是有「想让那家伙摔倒」的愿望,一般人就会编个草绳拉成一直线来绊倒对方;纵使是懂得施展魔法或咒术的人,也得让对方出现脚踝麻痹或失衡等现象,间接性地达到目的。换句话说,大家会设法创造出「摔倒」的原因来得到结果。然而,使用愿望成就型能力完全不需要这些准备。即便对方正在睡觉或在空中飞翔,也会毫不留情地陷入「摔倒」的状态。
按理论来说,这被视为一种肆意妄为地覆写这个世界的能力,类似于星神(Visitor)创造世界之力的一抹残香。
从前能够实现一切愿望的霍克斯登始祖神像碎成七百二十六块后,最后一小块作为右眼的碎片就是这个精灵。即使与过去相比微不足道,但祂身为司掌实现愿望型能力的精灵,保有最低限度的力量。
实现主人的愿望是祂们的存在理由和意志。如果不能实现这个目标,祂就对不起既是前辈也是同胞的另外七百二十五块碎片──祂是如此认为的。
『将你的名字告诉吾。』
「……呃,祢是在许愿吗?这样也算?」
『不是。总是你你你地叫很不方便,所以你得告诉吾要怎么称呼你。这件事与吾的力量无关。」
「什么啦,祢想跟著我喔?」
『那是自然,事到如今可不能放你逃走。以吾名凯亚奈特与始祖神的圣光起誓,吾必定会实现你的愿望。』
「还趁乱自报名字啊,没想到祢还满精明的。」
『好了,你也报上名字吧。吾说了不想你你你地叫来叫去,懂了吗?』
「祢是不是很乐在其中啊?」
男子叹了口气,回头看著名为蓝晶石(凯亚奈特)的精灵,然后说道:
「我没有名字,很久以前就没有了。周围的人们都叫我『勇者(The Brave)』或『识古者(Senior)』之类的称呼。」
『……就算当作外号也相当古怪呢。』
「可别这样叫我喔,我其实还满介意的。」
青年一边发牢骚,一边再次迈开步伐。
精灵轻飘飘地浮现出物质体,紧追在青年身后。祂离开长年委身的魔窟深处,开始探索一个人类的人生。
两人(能否算成两人是个难题)就这样踏上了旅程。
†
这是年代久远的故事。
当时还没有守护人类的勇者此一概念。
亦没有任何能够成为人类对抗强敌之力的圣剑。
一段在黄昏的时代中,确实存在过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