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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无月翼(1 / 2)



第二话神无月翼



座敷童是定居在人们家中的妖怪。形如其名,外表像幼儿,会趁父母亲不注意时和家中的小孩一起玩耍,或是做一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偶尔还会预报火灾和海啸的发生。众多妖怪中,他们是少数受到全国人民喜爱的妖怪。因为传说中,座敷童会替定居的家庭带来兴旺。



不过,有个问题。如果柏青哥店里有座敷童的话会发生什么事呢?



店家虽然不是住宅,不过姑且也算是经营者的家。你可能会觉得要是柏青哥店的老板旺起来,就表示客人会输到脱裤子。



但答案却不是如此。



*



「今天赚了两万颗珠子!真是太爽了!」



饭纲笑得合不拢嘴地跑进我房里,尾巴摇到好像快飞起来似地。这是四月初的某一个午後,春天的阳光也逐渐暖和了起来。饭纲不是一个人,身旁还跟了一位貌似日本人偶的娇小女孩——我们的房东·小翼。饭纲正抱著她。



「果然坐在小翼旁边打起来就是不一样。」



饭纲在小翼的脸上蹭来蹭去的,让她显得有些困扰。又是柏青哥啊?



神无月翼身为座敷童,也是个柏青哥高手。任人怎么看都像是未成年少女在打柏青哥,不过之所以没有人责备她,是因为她在身旁布下了结界的关系。而且每次都大赚一票。更厉害的是,她还可以让陪打的朋友大赢特赢。



「反正我没跟去的时候,叶隐去那家店都会输光光,所以算是打平了。」



小翼从饭纲的手中离开,站到杨杨米上大放厥词地说。



不过,实际上的确是这么回事。小翼去店里的那天,每台机器都会很好中。於是客人们就会口耳相传「那家店珠子掉得特别多」,即使小翼不在也会有很多客人光顾,渐渐地店里也会跟著兴旺起来。



「明天开始我不会输了。我已经看穿小翼选台的方法了!」



「喔?请说来听听。」



「稍微试打一下,如果听到『咕噜』的声音就表示那台不好中。」



「那是叶隐的胃发出的声音。」



「什、什么!我都没发现!」发现一下吧。话说回来,你打柏青哥打到废寝忘食呀?虽然



我没资格说别人,不过这样实在太不健康了。



「啊,还有,在打的时候如果听到『魂之轮回(注16)』的歌声,而且还唱得很烂,就表示那



台很好中。」



(注16:「新世界福音战士」剧场版的主题曲,演唱者为高桥洋子。)



(插图)



「那是叶隐你心情好的时候自己哼歌的声音吧。」



「什、什么!我都没发现!」发现一下吧。小翼似乎也觉得很蠢而想离开房间,不过饭纲却抓住了她,拼命要求她再多数一点诀窍。最近饭纲知道只要抓住小翼的头发,她就不能瞬间移动了。真是可怜。



「真是的,叶隐你过来坐这边!」



「是,老师。」



饭纲的三角耳朵精神抖擞地竖起来,她们俩面对面的坐在我房里仅有的两张坐垫上。至於我呢,当然是一屁股坐在杨杨米上工作。如果身後有妖怪在高兴喧嚣就无法专心写稿的话,是无法在这行长久生存下去的。我是说真的。



「怎么会有人分不出哪台会中、哪台不会中呢?我真不敢相信。明明一看就知道了啊!」



「小光,你听你听,小翼在说很不得了的事唷!」



「好啦,别吵我。我真的快赶不上七月发行的截稿日了。」



「嘿,我六月的杂志稿才写了两页而已咧!」



「那没什么好臭屁的吧!」



「杉井每次都要等到截稿前十天才开始动笔,可以请你改一下吗?」



呜……好刺耳啊……



「小翼老师,别管那个满脑子工作的人了,快点继续上课吧。」



喂,说得好像我是坏人一样。在这种情况下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我感觉到身後的小翼对我投以同情的目光,真希望她别这样,这只会让我更想哭而已。



「如果可以分得出来,那全世界打柏青哥的人都足有钱人了吧。」



「所以我才觉得奇怪。明明只要看『气』就知道了。」



「『气』!『气』出现了!『气』的话我最厉害了!R0里面我也练到有『气』了!(注17)」



你看起来真愉快啊,沉迷网路游戏的废人。我感觉到饭纲的尾巴一直在我屁股正後方晃来晃去。我把毫无进展的原稿档案关掉,转头看向窗外。天气真好。为什么这种日子我还要工作呢?



「小翼一年靠柏青哥赚了多少钱啊?」



「这个嘛……」小翼说出口的金额,将我心中仅存的工作干劲连根拔起。那笔金额居然比



我去年的年收还要多!



「请你放心,杉井。」小翼转头冷眼看著我。「因为我靠小说赚的钱更多。」



「我知道啦!」



「小翼只要靠打柏青哥赚钱就好啦。我好羡慕职业柏青哥选手喔。『银珠无赖!』的感觉。为什么我要当小说家啊?干嘛要过这种痛苦的生活?」



「你的作家人生哪里痛苦了。里面有三成是股票、三成是柏青哥,还有三成是网路游戏!」我忍不住吐嘈。



「那是叶隐你心情好的时候自己哼歌的声音吧。」



「什、什么!我都没发现!」发现一下吧。小翼似乎也觉得很蠢而想离开房间,不过饭纲却抓住了她,拼命要求她再多数一点诀窍。最近饭纲知道只要抓住小翼的头发,她就不能瞬间移动了。真是可怜。



「真是的,叶隐你过来坐这边!」



「是,老师。」



饭纲的三角耳朵精神抖擞地竖起来,她们俩面对面的坐在我房里仅有的两张坐垫上。至於我呢,当然是一屁股坐在杨杨米上工作。如果身後有妖怪在高兴喧嚣就无法专心写稿的话,是无法在这行长久生存下去的。我是说真的。



「怎么会有人分不出哪台会中、哪台不会中呢?我真不敢相信。明明一看就知道了啊!」



「小光,你听你听,小翼在说很不得了的事唷!」



「好啦,别吵我。我真的快赶不上七月发行的截稿日了。」



「嘿,我六月的杂志稿才写了两页而已咧!」



「那没什么好臭屁的吧!」



「杉井每次都要等到截稿前十天才开始动笔,可以请你改一下吗?」



呜……好刺耳啊……



「小翼老师,别管那个满脑子工作的人了,快点继续上课吧。」



喂,说得好像我是坏人一样。在这种情况下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我感觉到身後的小翼对我投以同情的目光,真希望她别这样,这只会让我更想哭而已。



「如果可以分得出来,那全世界打柏青哥的人都足有钱人了吧。」



「所以我才觉得奇怪。明明只要看『气』就知道了。」



「『气』!『气』出现了!『气』的话我最厉害了!R0里面我也练到有『气』了!(注17)」



你看起来真愉快啊,沉迷网路游戏的废人。我感觉到饭纲的尾巴一直在我屁股正後方晃来晃去。我把毫无进展的原稿档案关掉,转头看向窗外。天气真好。为什么这种日子我还要工作呢?



「小翼一年靠柏青哥赚了多少钱啊?」



「这个嘛……」小翼说出口的金额,将我心中仅存的工作干劲连根拔起。那笔金额居然比



我去年的年收还要多!



「请你放心,杉井。」小翼转头冷眼看著我。「因为我靠小说赚的钱更多。」



「我知道啦!」



「小翼只要靠打柏青哥赚钱就好啦。我好羡慕职业柏青哥选手喔。『银珠无赖!』的感觉。为什么我要当小说家啊?干嘛要过这种痛苦的生活?」



「你的作家人生哪里痛苦了。里面有三成是股票、三成是柏青哥,还有三成是网路游戏!」我忍不住吐嘈。



(注17:RO指线上游戏「仙境传说」。里面的角色封顶后会有光圈,日文称其为『气(欧拉)』。



「对,剩下一成是NlKONIK0动画(注:18)。」工作的时间跑哪去了?



「打柏青哥不能当饭吃,如果你有其他生财之道就另当别论。」小翼说。



「小翼真的很喜欢写小说耶!我还真是学不来。」



「并不是因为喜欢才写的。」



我转头看了她一眼。饭纲似乎也察觉到小翼语调的变化,垂下了耳朵,安静的坐下。



「不知不觉之间,没办法只好继续写下去。就跟当这里的房东一样。」



小翼把脸从我们的视线栘开。这是怎么回事?



这么说来,同业作家之间好像很少谈论这个话题。为什么会踏人这个业界呢?就某种层面上来说,这比初恋的故事还更数人难以启齿。



神无月翼的处女作比我和饭纲还要早两年左右。而且我认为,她出道的理由并不是因为获得新人奖这么简单。话说回来,没有人知道她的年龄(座敷童的年龄这个概念是否存在都教人怀疑)。为何会当上作家,至今也是一团谜。



饭纲走过我身旁,坐到窗边。



「我也觉得作家不是个好工作。像这种晴天啊,还要待在房间里写稿,这样人生不是很空虚吗?」



你根本没在写吧?一直跑去打柏青哥。



「啊,樱花差不多要开了。今年我们也去赏花吧!到南池袋公园,准备一堆烤鸡串!」



(注18:ニコニコ动画为网路上的动画共享服务,留言可以字幕方式表示在动画上为其特徵之一。)



饭纲手肘撑在窗边,看著斜对面大楼入口前的樱花树。在向阳的无风处,樱花已经有花苞了。



「我不会去赏花。」



小翼低语著,我和饭纲惊讶地回头。座敷童在坐垫上正座著,面朝墙壁。



「……为什么?」



这么说来,我们去年也去公园赏花,当时小翼没有出席。



「我讨厌樱花。」



我和饭纲面面相觑。怎么办?似乎有点尴尬。饭纲坐到窗边,对窗外挥著手说:



「我听尸鬼说过。以前这里的院子里也有一棵樱花树。能在房里赏花是这栋公寓最自豪的地方——」



「後来那棵树枯掉,所以砍了。」



我和饭纲都被她冷峻的语气给震摄住,不约而同地往窗下看去。狭窄庭院中杂草丛生,其中一角有一株古老的树桩。那就是樱花树的残株吗?



「到了开花期我不会外出,因为我不想看到樱花。到时也请叶隐不要找我去打柏青哥。」



不悦地说完,个头娇小的房东咻地一声瞬间移动消失在大家面前。我和饭纲呆在原地,再度四目相望,歪头不解。小翼是怎么了?



*



小说家的收入主要是版税。因为大人们的诸多原因,这笔钱大概要等到书籍出版的两个月後才会汇进户头。因此,要是发行的进度落後,之後你就算干劲回来了,再怎么努力地写稿,拿到钱也要半年之後。



「……杉井已经当了两年的小说家,这一点也应该非常明白了吧。所以这并不构成迟交房租的理由。」



小翼端正地坐在我房里的坐垫上,但她身後却飘出一团黑暗浑浊的气息。她用冷静的语调说著。



「这、唉,是这么说没错……」



我只有逐渐缩小的份。我们在同一家出版社出书,她当然知道我的版税何时会入帐,这位小个儿房东,只要碰到跟房租有关的事情时,完全不留情面。



「每个礼拜都在乱买CD,藉口说要拿来当小说的音乐资料,才会变成这样。因为是自由业,所以就可以不做金钱管理吗?真数人无法原谅。」



「真的很抱歉。如果你要赶我出去,我也不会有怨言。」



「我、我不是这个意嗯!」



小翼神色慌张,拍著杨杨米说。接著她眼珠上转看著我。



「……你想要搬出去吗?」她的声音突然软下。



「咦,啊,没有,不是这样的。」我不停挥手说。「如果房租可以让我晚点缴,我打算一直住在这里。」



因为作家的社会信用几近於零,跟流氓差不多,要在外头租房子可不容易。小翼长叹了



一口气,站了起来。



「没办法。延迟缴纳的利息,就用那个打工来抵吧。」



「得救了……」



我从小翼手中接过十个手掌尺寸大小的细长小纸包,离开了房间。另一手拿著柏青哥情报志,穿过东京音乐大学的後方,往车站方向定去。我先走进一家在公寓附近的小柏青哥店。脑浆里流人大量钢珠并加以搅和一般的巨大噪音向我袭击而来,不管来几次都觉得受不了。真亏这些人居然可以在这种地方耗上一整天。



我不是来消费的。只是为了找出小翼在杂志上画圈的机种,然後在这些机种下偷藏一包小翼给我的纸包。



纸包里头放的是座敷童的头发。那是小翼瞬间栘动的能力媒介。她之所以能在公寓里四处现身,就是因为公寓内到处都散布著她的毛发。同样的,只要把头发洒在柏青哥店里,她就随时可以瞬栘过来打柏青哥。



头发大约两个礼拜左右就会失去生命力,经常迟缴房租的我,以及拼命要小翼传授选台技巧的饭纲等人,定期会来各家柏青哥店走一遭帮她放头发。池袋车站四周的店家几乎全部都要放。这真是件苦差事。



虽然这个打工我已经做过好几次,不过这天却出现了许多奇怪的状况。首先是在往车站路上的公园。



南池袋公园被三间寺庙和墓地包围,说好听一点是气氛安详——说难听的话就是阴森的公园。然而,好歹这里占地广大,又有很多棵树形优美的樱花树,再加上不是热门景点,去年我跟几位作家朋友就是枣在这里赏花的。「今年也会来吧?」我心想。我稍微绕路过来,抬头欣赏花开三分的樱花。下礼拜就是最好的赏花时机吧?地点要选在哪好呢?我环视著毫无人烟的公园,突然我的视线在围墙处止住。



水泥砖墙上,好像有人坐在那里。



那人晃著双脚,似乎跟我一样在眺望樱花。接著我俩对上眼。那是一位中年男子,脸上未整理的胡须十分显眼,身上穿著皱巴巴的双排拙风衣。在这春暖花开的季节,那身装扮实在不怎么相衬。



视线对上了。我慌忙地撇开脸,正打算走出公园时,对方出声问:



「你是小说家吗?」



惊讶的我停住脚步。我回头瞄了一眼,墙上的男人正盯著我瞧。



「是小说家对吧?」



为、为什么你会知道?话说回来,你又是谁啊?



「我看你的『气』就知道了。」最近「气」这个字很流行吗?



男人狞笑著。我毛骨悚然地往後一退。那家伙接下来说的话,让我僵在原地。



「座敷童还好吗?」



座敷童。



是在说小翼吗?为何这家伙会知道座敷童的事情?



对方又再次狞笑,接著忽然消失不见。



我心一惊,下意识穿过公园,跑到那男人刚才坐的地方。一开始我以为他仰摔到墙後了。墙壁的後面是墓地,不过从水泥墙上的洞看去,没有半个人在。



又是妖怪的同类吗?这点有可能,因为他知道小翼。总觉得有股不好的预感。



在第二家柏青哥店里,也有怪事发生。我通过两旁都是机台的通道,正要往里面走去时,所经之处无不传来客人的惊叫声。



「哪有可能在那边停下来啊?」「不是出现预告了吗?」「喂!上面怎么出现奇怪的东西啊!」



怎么回事?柏青哥打到一半的人常会疯言疯语的,就像饭纲一样。我决定不去多想,赶快办完事继续前往下一家。



怪事还不只如此。在东口前,我被一位宗教相关人士抓住,这种人在池袋相当罕见。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探究不幸的原因?」在斑马线上,一位身穿桃红色套装的中年女性对我说。



「不用了。」



「不幸一定有原因的,我们必须每日思考它,让自己心生警戒,然後投靠主。就算现在可以饱食终日,不幸还是会突然降临的!」



我的不幸就是遇到你。



「你身上有恶魔附身。我看得见。」



「不,我想不是恶魔,应该是妖怪或不死系之类的……」



无法断然否定实在很痛苦。



「如果不驱赶他,你一辈子都无法过正常的生活!」



不用你多管闲事。反正我也注定无法正常生活,我可是小说家喔?她实在太烦人,我索性进到车站里,随後从对面其中一个出口回到地上。



之後我又去了几家柏青哥店,每当我一经过机台旁,不是连庄停止就是机器突然故障,渐渐地,让我觉得有些诡异。



太阳城60通(注19)的店家全部逛过一轮後,回到车站时,突然听见有人在叫我。



「喂——辛吉司!」



我停下了脚步,回头一看,在计程车招呼站附近,有一辆蓝黑色的BMW停在那里。车窗里一位男子正在对我招手。



「辛吉司」就是我。把杉井光反过来念,就变成「卢卡·辛吉司」(注20),这是当初提议的笔名之一,当然我没有采用。现在会用这名字叫我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当初的提案者——艾姆。



(注19:池袋最大的繁华街。)



(注20:杉井光(SU·GI·I·HI·KA·RU)反过来念的谐音变成卢卡·辛吉司(RU·KA·HI·I·GI·SU)。



(插图)



我跑到车旁。一位身穿夸张的白色西装,搭配开襟衬衫的苗条男子,打开车门走了出来。就算他戴著太阳眼镜,潘安再世的容貌还是清晰可见,只要脖子上再加一条金项链,就是一位完美的红牌牛郎了吧。



「喂喂,辛吉司,辛苦了辛苦了。上车上车。」



艾姆一边说,一边用拇指示意我坐上副驾驶座。这时,副驾驶座的车门开启,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位穿著超短迷你裙的年轻辣妹。



「那就掰掰罗!谢谢你送我过来。」



那个女生挥著手,下车离开。



「小爱,下次见面的时候再一起想小孩的名字吧!二父姆挥著手说。



「三八!」



女生笑著说,扭著屁股消失在东口的阶梯。



「……你又诱拐妹妹出去玩了……」



「不对不对,不是在玩。我不是说了吗?我跟马子搭讪都是以生小孩为前提的。我已经准备好,只要小孩出生,我每个月都会汇二十万过去。」



「喔……」别再做这种下流的准备了。



艾姆和风姬尸鬼是老朋友,跟我们一样,也是小说家。不用说,他也属於妖怪类,是个每晚都会骗女生到宾馆开房间的淫梦魔。如果你问他:「M(注21)是什么字的头文字?」他会马上回答你:「MMaternity(生产)的M。」他满脑子都是生小孩这档事。很想说他是个人渣,很可惜他并不是人类。



(注21:日文中,艾姆的发音跟M同音。)



「唉呦!我在车里搞了八个小时,现在想睡得要命。可是下个月的稿子快开天窗了,我们去家庭餐厅吧,家庭餐厅!」



我被他硬拉进副驾驶座後,BMW的肚子发出轰轰声响,加速前进。



「辛吉司的脸色好像很差,怎么了吗?」



艾姆手握著方向盘说。



「……咦?真、真的吗?」



「嗯。你是不是感冒啦?去暍几杯Guinness、BrainsBitter和BrainsDark(注22)然後睡个觉吧。」



「麻烦你说普通话。还有,反覆说些业界用语是没关系,别随便讲一堆商品名称好吗?」



「那就吞些露露(注23)然後睡个觉。」



「那个一样是商品名!」



「最好的方法就是跟马子到床上流个汗。要不要一起去搭讪?」



不是要去家庭餐厅工作吗?



开在明治通上的BMW驶进了叉路,停到常去的家庭餐厅附设的小停车场里。艾姆和我手拿著笔电下车。



(注22:皆为啤酒名。)



(注23:日本老品牌的感冒药。)



家庭餐厅店内跟往常一样空荡,除了最前面的禁菸席上,有一位庞克风装扮的性感美女正盯著笔电萤幕外,没有其他客人的身影。



「喔!这不是小姬吗?难得你上午就来了。」



艾姆不等蝶妮子带位,直接走到先来的那位女客人——风姬尸鬼的对面坐下。我合掌跟瞪著他的蝶妮子说声抱歉,也走到同一张桌子坐下。



「别跟我说话。我明天截稿。」



尸鬼抬头看了一眼叫苦说。她眼睛下方是一圈很深的黑眼圈。但艾姆完全不在意,又继续说:



「对了,『园公』的「花樱」快开了。下礼拜我们去『花赏』吧!」



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老朋友尸鬼无视他说:



「我不是说了我明天截稿吗?樱花的季节到底会不会来还不知道吧?你乾脆自己爬到树上去喝酒算了?」



啊,原来是赏花的事啊。



「好冷淡啊。蝶妮子呢?下周何时休假?」



蝶妮子刚好来帮我们点餐,艾姆搂住她的腰,用甜美的声音问。



「休假?我只休礼拜三,怎么了?」



蝶妮子用叉子刺著艾姆的手背,冷淡地回答。



「礼拜三啊。礼拜三我的『程行』很满,乔不出『间时』呢。」



「这白痴在说哪国话啊?我听不懂,翻译一下。」蝶妮子看著我说。我也不懂,所以看著尸



鬼。「他说他行程很满,乔不出时间。」尸鬼说。



「那你把工作辞掉,去当游民如何?」蝶妮子的冷淡语气,就跟乾冰一样让人背脊发寒。



「那可不成啊。即使我辞掉工作,我还是放心不下那些马子,到时候我只有当小白脸的份了。」



「到时你可不要又赖在我的房间不走喔。」尸鬼说。「这家伙很过分呢,完全得照他的步调



走。不是凌晨三点去吃饭,就是在我有心想写稿的时候找我玩马力欧赛车。」



听说这两个人曾经一起生活过。他们常让人误会以前是情侣,其实只是共租一房的室友



而已。据艾姆的说法是「不死系无法当妈妈,我没兴趣。」是这样啊?



「小姬下礼拜一就完稿了吧。我们找饭纲还有亚里沙来狂欢一下吧!我们都是自由业,在平日晚上喝个烂醉,然後去嘲笑那些搭末班电车回家的上班族吧!」



「这只会让我们觉得自己很凄惨而已吧……」



「小翼会来吗?去年她都窝在家里。」



艾姆边说,一边用手机打尸mail。我想起之前小翼的那番话。她说绝对不会去赏花。



「为何只有赏花让她这么厌恶呢?那孩子虽然不喝酒,不过大家要去暍一杯的时候她都会



跟来的说。」



这点没错。明明是座敷童却三不五时跑出门。



「今年我们硬把她拉出门吧!要让她知道屋外欢愉的好处。」



「你连小翼都想痛下毒手吗?这下子我可是会不客气的报警了。对未满十四岁的人下手可是公诉罪喔?」



「小翼是座敷童,年纪已经不小了吧。她不是从没落的老房子搬出来的吗?」



咦,真的吗?



「她是个怕寂寞的妖怪,才会定居在有人烟的地方。」



「嘿。这么说来,她也绝对不会一个人去打柏青哥。通常都跟小饭纲一起。」



说的也是……吃河豚的时候,她明明不吃却也跟来了。



「她只要住在我房里就好了,我可以让她生小孩生到没空觉得寂寞。」



「蝶妮子你有听到吗?」



蝶妮子刚好端咖啡过来,听到尸鬼的问题,面无表情地点头。



「好,那你赶快报警。说这边有一个罪犯。」



「不是一个,是三只吧。」



「不要用只来数!」「别把我算在里面啊!」



此时,店门开启响起了钤响。



「啊,又多了一只。」蝶妮子回头说。一对抖擞的灰色三角耳朵,从隔板的对面跑了过来。



「定走!我们去打麻将!我刚才一个人去打大天使机台(注24),结果跟小翼说的一样输惨了!我因为打得太著迷了,不知道打了几趟,根本就不想碰稿子啦!」



(注24:柏青哥机台的一种。)



饭纲脸上挂著一轮黑眼圈,情绪高亢,感觉很危险。她把手撑在我们的桌上,跳来跳去地说著。她的尾巴斜伸僵硬不动这点,也是危险的讯号。



我厌烦地从包包里拿出笔电。唯独此时,尸鬼和艾姆也瞬间散发出『开始工作吧』的气息。艾姆也打开笔电,尸鬼则点了大量的餐饮。



柏青哥大败後的饭纲是一头负伤的野狼,要是围在一起打麻将的话肯定会很惨。因为十之八九她打麻将也会大输,接著她会开始厌世,跑到酒馆里随便乱点酒,然後只舔一下就满睑通红,醉倒在地,倒楣的我还得落到背她回公寓的下场。先前已经有过三次这种经验了,真希望她饶了我们。



饭纲看到没人要陪她去麻将馆,开始不停地发牢骚说:「我要暴饮暴食!我要吃到肚子大到有人问我『你怀孕几个月啦?』为止!」说完,她真的不输给尸鬼,从菜单的一端开始点菜。别发出这么危险的宣言啊。



我们的餐桌上,三台笔电挤在一起,还排满了数量惊人的料理。饭纲和尸鬼,以妙龄的人类女子看到後大概会立刻昏倒的惊人气势,开始歼灭食物大军。我光看就饱了。艾姆的食量很小,所以只暍饮料(他总是说:因为我的主食是马子)。



就是因为这种点餐方式,结帐时,我们发现帐单上有好几道菜没什么印象。



「我们有叫烤鱼定食吗?」



「好像有吃到,又好像没有。」



「好了啦,快点回去吧,我肚子好重,快要生了啦。」



——就这样,我们毫不在意就买单了。总额接近三万元。



走出店内时,蝶妮子像街头艺人一样,手上端的盘子快要叠到天花板,跟我们擦身而过。这本领真不简单。此时她无心嘀咕的一句话,飞进了我耳里。



「就算有五个人,这些量也吃不完吧……不愧是妖怪。」



五个人?



「……我们才四个人吧?」



我、饭纲、尸鬼和艾姆。



「是五个人吧。」



蝶妮子停住脚步,歪头说。我惊愕了一下。



「你没看错吧。饭纲刚才一直动来动去的。」



「真的有五个人啊。你看。」



蝶妮子用下巴示意我们,刚才坐的座位上有著不动如山的铁证。餐盘大致整理完毕的桌上,剩下五套用过的湿毛巾和杯子。



……咦?



*



怪事可不是当天就结束。



我从家庭餐厅回来後,在凌晨把在叹息声中完成的原稿寄给责任编辑後,几近窒息般地倒卧在棉被上,昏睡不起。当电话铃声响起时,周遭一片漆黑,时钟的时针指在2的地方,让我觉得有点奇怪。我好像睡了二十几个钟头。



「……喂?」



「杉井,早啊。现在讲电话方便吗?」



是我的责任编辑。还「方面吗?」咧!你以为现在几点啊?现在可是凌晨两点耶!不过我们的生活都跟太阳的动向没什么缘分,所以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啊,我现在醒了。你请说。」



「嗯。谢谢你的稿子,辛苦了。我刚看了一下…」



咦?这次怎么这么快就回我?



「那个,这部作品後半突然变成爱情喜剧,这是怎么回事?」



「……你说什么?」



「就是那个……第五章结束的地方,不是浴血互殴的场景吗?第两百五十页吧?从那边开始,剧情发展速度快到让人反感,这跟当初的故事架构完全不同啊。」



我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用笔电(电源没关)打开档案。当我看到编辑说的那个地方时,瞬间睡意全消。



「……这、这、这、这是什么鬼啊?」



「我还想问你呢!」



跟编辑说的一样。原本应该是严肃的推理小说,在最终章突然急转直下,变成了一连串甜美又咸湿的草莓色剧情,当中还夹杂著一些情色的描写,老实说,我自己看了都觉得不好意嗯……喂!这不是我的文章吧?奇、奇怪。怎么回事?这部分的写作记忆我若有似无。



「呃、嗯、那个?不,这…这个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写的人是杉井你吧。」



是这样没错。我的头开始痛了。是熬夜过度的关系吗?



「唉,我知道你写的小说都不卖,房租迟交,连修脚踏车的钱都没有,还常碰运气吃过期的鸡蛋结果拉肚子。我很明白你想突破这些窘境的心情,不过这个内容实在有点不妥。」为什么你连这些事都知道?



「那、那个,我大概是脑浆兴奋过度,才会写出这种怪东西吧!」



「喔?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截稿日前赶不出来,所以拿别人的稿子来凑字数呢。」



「我不会做那种事的!总、总之,我再重写一份给你。」



我把话筒放下,漆黑中笔电画面的光源照亮我的脸颊,我深深叹了口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把进入爱情喜剧的部分整个删掉,因为那实在太嗯心了。现在不是爆睡的时候了。



就在我一边重写一边打瞌睡之际,迎接了黎明。窗外传来乌鸦的叫声。这是平常的池袋,一点都不清爽的早晨。我想藉由做早餐来转换心情,这时玄关的门被打开,饭纲无力地定了进来,似乎随时都会趴倒在地。



「肚子好饿。顺便做我的份。」



她的耳朵和尾巴垂了下来,披头散发。



「早上才回来?二退有,你的房间在隔壁。



「嗯。我去打麻将,超惨的,我放铣被亚里沙役满(注25)了两次。我这辈子再也不打麻将了)。



饭纲的戒除麻将宣言我已经听了不下二十次。黛亚里沙是我们的前辈作家,最近才开始玩麻将,不过却是役满连发,好运无比。而且特别喜欢胡饭纲的牌。



「我要吃小光做的高汤蛋卷、小光做的山药泥麦饭,还有小光做的青葱豆腐海带芽味噌汤,来忘掉一切讨厌的事……」别若无其事地趁机点菜。



不过冰箱里刚好有她说的东西,所以我就顺从她的要求照做了。饭纲坐在厨房地板上,吃了四碗山药泥麦饭後,一脸幸福地啜饮著味噌汤。尾巴上的毛,就像放进热汤里的昆布一样,变得软绵绵的。



「我开始觉得活著也不错,因为小光免费请我吃了一顿饭。」



我可不记得有说过「免费」这个字。不过,饭纲的眼角还残留著泪光,让我无法将这句话说出口。这家伙真的很可爱。



(注25:日本麻将的役是指台数,一些高难度的役称为役满,基本为八千点。)



「……怎么了,小光?」



饭纲放下空碗和筷子,看著我一脸困惑。我把身体凑近她,她有些惊讶地向後退,背部紧贴在墙壁上。



「小光你怎么了?眼神好奇怪喔。哇、哇。」



我把手撑在地板上向前探身,一口气把脸挨近饭纲。饭纲想回避,我勾住她的肩膀用力把她拉了过来。



「小光?怎、怎、怎么了?」



我俩胸口紧贴,感受著彼此的体温。饭纲的头靠在我的肩上,吐出的气息触动著我的耳朵。我更使劲地抱住她。



「哇——!」



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撞飞,我的後脑杓猛烈撞上身後的冰箱,终於,我回过神来。饭纲瘫坐在墙边,满脸通红。



「小光你、你干嘛啊,你是不是脑袋有问题啊?」



「咦,啊,不是……」我抚摸疼痛的头,低头看著自己的手。「我、我刚才做了什么?」



「你……」饭纲顿时说不出话来,脸颊加倍赤红,朝著我猛打。「你居然忘记了?是怎么样!开什么玩笑!你,你,你……」



她尾巴上的毛像刺婿一样倒竖著。情绪激动的饭纲,踹了我的肚子好几脚。我的脑子一片混乱。刚才我做了什么?我慢慢想起来了,我靠近饭纲,手这样勾在她的肩膀上,呜哇!



「抱、抱歉,会痛,会痛啦,对不起饭纲。」



「说对不起就想解决了吗,你刚刚对我——」



「请不要一早就大吵大闹的!」



一句少女的制止声,让我和饭纲都僵在原地。转头一看,身旁有一位身穿红色和服的黑发少女。



「你们在做什么?一大早就这么吵!」



小翼手插腰,柳眉倒竖地说。



「小翼,你知道刚才小光这家伙对我做了什么吗?」



「做了什么事?」



「呃,嗯,呜——」



饭纲脸颊通红,支支吾吾的。我也很难开口说明。



「追根究柢,这里不是叶隐的房间吧!」



小翼用手拍著地板说。



「每次都跑到杉井的房间里。」



「我、我也跟普通人一样肚子会饿啊!」



我也跟普通人一样,做两人份的料理,荷包会缩水啊!



「小翼你还不是也常常随便跑进来……」



「因为我是房东。有必要的时候才会过来。」



「例如租了恐怖电影,特地跑到我的房间来看之类的?」我说。



「那、那是……」



「小翼你做过那种事吗……」



「这种事不用告诉叶隐吧!」小翼被饭纲盯得发羞,狂打著我的大腿,生气地说。她害羞的样子也很可爱。



但在下一秒钟,房内的空气降到了冰点。



因为我把小翼的娇小身躯拉了过来,将她抱起,放到膝盖上。



小翼的脸颊贴到我的胸口上,整个人定格。



饭纲瞪大了圆滚的双眼,停止思考。



我的鼻子埋进座敷童的黑发里,手在红色和服的背部抚摸著。最先回过神来的是我。



怎、怎、怎么——



「你在干什么啊——!」



饭纲慢了半拍才回过神来,把我打趴在地板上。



*



「那还真是一场灾难啊。」



亚里沙在我身旁看似烦恼地说完,随即拿起一升瓶——已经暍第三瓶了——把酒倒进纸杯里。樱花花办飘落到酒杯之中。



南池袋公园,夜空中盛开的樱花十分虚幻。我们一夥人占据了喷水池附近的位子,摊开两张野餐垫,从附近买来的烤鸡串堆积如山,随意拿起艾姆买来的日本酒一饮而尽。



差不多到了末班电车的时间,今天是礼拜四,周围的赏花客开始慌忙善後,准备离去。只剩下一群像大学生的人,还有我们这群耀眼夺目的自由业。参加这次赏花的,依座位顺序分别是我、饭纲、尸鬼、艾姆,以及亚里沙。



「小光是不是压抑太久,所以才会忍不住啊?」



这位穿著紫色澎澎洋装的妖艳金发女性,虽然是我们这群作家朋友中罕见的人类,不过听说她用年轻美貌活了一百十多年,从这点来看她比饭纲还更像妖怪。



黛亚里沙。她是比我跟饭纲还要早好几年获得银赏出道的作家,是我们的大前辈。不可嗯议的是,在这名符其实充满魑魅魍魉的跋扈业界之中,她不管走到哪里都能马上融入气氛,算是她的特殊才能。她同时也是一位降妖伏魔的阴阳师——这点应该跟她的融人人群的能力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



「亚里沙,太靠近小光会被他吃豆腐喔。」



「饭纲,很痛耶,别拉了!」



我双手被绳子绑在後面,另一端由饭纲拉著。我发狂熊抱饭纲和小翼後,已经过了一个礼拜。因为我会突然发作,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所以外出时饭纲都会把我的手绑住。真教我欲哭无泪。



「来,小光,啊——」



「从刚才开始你好像都拿肝脏给我吃……」



我嘴里这么说,不过还是咬住亚里沙拿给我的鸡肝串。最近都没吃好。



「哎呀。因为很有趣嘛,我想让你再多补充一点精力,好让你精力充沛啊。」



尸鬼听了笑倒在地,艾姆也大笑。



「肝脏内涵丰富的锌,到了明天你会胀到受不了。喝吧喝吧!」



艾姆把我眼前的纸杯倒满了酒。



「我是真的很困扰耶!而且,这样要我怎么暍啊!」



「就像狗一样趴下来用舔的啊。」饭纲冷淡的说。



「我用嘴巴喂你如何?」



亚里沙这么说不知道是不是认真的,让我觉得有点恐怖。



「春天到了嘛。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发情的?」尸鬼说。我不是发情。



「嗯——上礼拜……左右吧?」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真的生病了吗?还是,因为我跟这些人来往的关系,而中了什么可怕的诅咒?



抱住饭纲这点还算好。(「一点都不好!」敏锐的饭纲察觉到我的想法生气地说,不过现在没空理她),问题在稿子。每当我集中精神写稿,就会变成爱情喜剧。真是无可奈何,工作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啦?被犬神附身的人都会像你这样。」



「那亚里沙你快点想想办法吧!我不要住在这种变态的隔壁啦!」



饭纲向亚里沙哭诉。她说得很过分,但我却无法反驳。嘴巴说不要的家伙,每天早上还跑来我房里吃早餐。



「我知道一个治疗方法,就是狂射,射到弹药用尽为止。」射什么东西来著?



「只要泡在福马林里一个礼拜左右就会好了吧?我之前有试过,身体会变健康喔。也很适合用来减肥!」



「别把我跟不死系妖怪相提并论。」



「如果你知道什么线索,我也可以帮你除灵。」



线索?完全没有。每天都跟妖怪和魔物朝夕相处,要我去哪找线索啊?



「有没有稿子完成後,却不记得曾经写过的情况发生?」



「啊,有。」



「哎呀,好羡慕。「好好喔,小光。」「那种能力分一点给我吧!」「我那份一KB一千元的剧本也顺便帮我写一下吧!」



四个人羡慕地说道。在无意间能够写完稿子,是所有作家的共同梦想。不过,现实总是残酷的。



「镜子里有没有出现不认识的人?」



「这么恐怖的事倒是没有。」



「早上起床发现旁边有人?」



「饭纲常滚到我身上。」



「我玩到早上回来,小光在睡觉不做饭给我吃的时候,我会跟他一起睡。大家干嘛露出那



种眼神!是真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