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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圣少女(2 / 2)




“怎么可能!你有听过社长死了公司就一定会倒闭的道理吗?拜托用常识想想吧。”



“……这样真的不会倒掉吗?”



对这种人讨论常识的我真是大笨蛋!



“可是、可是,那是你创立的财团呀,你应该有办法解决吧?要不是因为你,我们教会也——”



“那又不关我的事……”



这对姐妹似乎生来就不知道父母在哪,所以从小就被教会捡去扶养长大。此外,那间教会的神父与修女似乎也向三十银币财团借了钱,等到利息终于还不出来后土地才会被收购走,教会建筑也夷为平地。



那都是我的错吗?等等,话又说回来,假使我真的是犹大投胎转世,那为何我要向自己创设的财团借钱?这未免太愚蠢了吧。



“不过,那些欠款的债务人应该都是神父或修女吧?为什么爱莉与蕾玛也得负责呢?”



“……因为神之子也向犹大借钱呀!不只是神之子,十二使徒每个人都欠犹大钱。因为唯一会赚钱的人就只有犹大,剩下的其他人都是尼特族!”



“这到底是什么教团啊……”难怪犹大要变成叛徒。



我望着爱莉从棉被底下露出来的右手,上头果然有已经收缩且变色的圣痕。这道伤疤应该就是拯救世人的主耶稣在受钉死于十字架之刑时,手足被钉子贯穿后留下的痕迹。



至于砂漠谷爱莉与砂漠谷蕾玛,则是继承了救世主(Messiah)记忆的圣少女。(编注:砂漠谷姐妹姓氏出自耶稣在十字架上的话语:我的上主!我的上主!你为什么离弃我?马太福音27:46的拉丁文发音。日文拼音为“エリ、エリ、レマ、サパクタニ”,音同“爱莉、爱莉、蕾玛、砂漠谷”。)



因此,神之子的欠款才会变成这两位少女的债务——这是什么愚蠢理论。



“等犹大找回记忆,并处理掉借款的事以后,一定要用圣枪(Longinus)把你碎尸万段。”



爱莉以极为恐怖的表情瞪着我。



“话说回来,那把长枪你搁哪儿去了?该不会就放在院子吧?”



“已经收好了。”



收好?收在哪?



“……那、那种事用不着你管!”



“话是那样没错。不过如果你要使用暴力拜托等感冒好了再说。”



我将手放在爱莉额上,她的脸颊立刻变得无比涨红。看起来烧应该还没退。



“不要碰我!”



“应该比昨天好多了才对……”



“你昨天也碰过了?趁人家睡着的时候!”



拜托你别说那种会让人误解的话。



“我回来啰——!”



门被打开,一道身穿黑色修女服的身影冲入客厅,原来是蕾玛。她手提超市的塑胶袋,里头露出过长的葱与牛蒡。该怎么形容?她的态度就好像回到了自己家一样。不,其实拜托她出门购物的元凶正是我。



“你们俩有和睦相处吗?”蕾玛问。



“你为什么派蕾玛去买东西!”



“我又不能把来路不明的女子丢在家里不管。”



“如果我跟阿佑一起出门,爱莉自己一个人在家会很寂寞吧?”



蕾玛你也不要说这种会让事情更复杂的话好吗!



爱莉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蕾玛却跪在她的枕边,说了一句“来,啊——”并要求她将药服下,同时阻止了她的发言。



我则将蕾玛采买的战利品提回厨房。尽管当初我是随手列出清单,但蕾玛还真的努力买了一大堆。包括白萝卜、胡萝卜、洋葱、长葱、牛蒡、芹菜、蕃茄、马铃薯、猪牛混合绞肉、鸡胸肉、培根、牛奶、蛋、内裤。



内裤?



“啊,那是换洗用的内裤啦!”



蕾玛探头进厨房说。



“样式一点也不可爱。没办法,因为是超市卖的。你想看吗?”



“不想!”



我立刻将内裤连塑胶袋扔回给蕾玛。



当我在整理冰箱的库存时,可以听见那对姐妹的说话声从客厅传来。



“蕾玛,等、等等,住手啦!那家伙就在隔壁房间耶!”



“有什么关系嘛,爱莉,你现在那条已经湿透了吧?”



那、那两个女人到底想做什么?



我浑身僵硬了好一会儿,直到听见沙发传出激烈的咿咿轧轧声后,才终于惶惶不安地悄悄打开通往客厅的门。



“你睡着时流了好多汗唷,要赶快擦干!”



“等下我自己擦就好了!”



蕾玛几乎是骑在爱莉身上,一手拿着湿毛巾,一手试图扒掉对方身上的睡衣。我见状赶紧又躲回厨房并关上门。



“阿佑也来帮忙嘛,爱莉好粗鲁唷。我负责压住她,阿佑来擦拭她的身体。”



“你敢进来我就宰了你!”



我只能捂住耳朵并蹲下身子。蕾玛以手将爱莉睡衣拉高至胸口的光景早已烙印在我的眼珠上。冷静点啊我。



在无意识中,我惊觉自己正在准备三人份的午餐,这才突然止住手中的菜刀。喂喂,我到底在搞什么鬼啊?我有义务要请那两人吃午饭吗?不,既然已经煮了就不要计较。我盯着瓦斯炉上热气腾腾的锅子,乌龙面看来已经快好了。真没办法。



不知是不是被食物的香气所刺激,并排在窗边的泡菜空瓶开始发出喀哒喀哒的声响。那是老爸用来装恶魔的瓶子。唔哇!不妙。我可以听见“食物、食物、食物”的恶心要求声。自从父亲不知去向以来,一直都没有人去喂那些家伙。应该这么说,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照顾那些怪物,所以只好放着不管。



我决定无视那些恶魔,将三人份的面带到客厅,蕾玛见状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爱莉则依旧将毛毯披在肩膀上,绷着一张愕然的脸从被窝爬起身。



“阿佑你会自己炸天妇罗啊?真了不起,看起来超好吃的。”



等饭前的祷告结束,蕾玛立刻将筷子伸向乌龙面上的炸虾。我则察觉到一旁爱莉目不转睛的视线。



“……呃,那个,你碗里之所以没有天妇罗,是因为你正在感冒,吃这种炸的对消化不好。”



“人、人家才不是那个意思!”



爱莉满脸通红地敲打我的手臂。



“蕾玛,你要有羞耻心,不可以吃这种家伙端出来的食物!要是继续欠他人情,谁知道哪天负债会不会又暴增。那家伙可是个守财奴耶。”



“可是,阿佑辛辛苦苦煮出来的,如果不吃不是太浪费了吗?我们不可以糟蹋食物。神之子当初将※鱼与面包分给五千人时,也说过‘不可浪费一点点食物,剩下的面包屑全都要收集起来’。” (译注:此即为圣经中有名的“五饼二鱼”故事。)



“是……是没错啦。”



那个故事真的是这个涵义吗?算了,不重要。



“只是一碗乌龙面而已不算什么大恩大德吧?如果你真的不想吃,我也不勉强。”



我开始吸起自己碗里的面条。爱莉似乎终于认输了,做出双手合十的祷告动作并念念有词后,也接着拿起筷子。



“……真好吃……”



两姐妹的声音惊人地恰好重叠在一块,让我讶异地放下筷子。



“真奇怪。乌龙面是这种味道吗?”爱莉轻敲着沙发的一角问。



“呃,这只是普通的乌龙面啊。”



“可是吃起来却有盐以外的味道。”



“你们以前到底都吃什么食物啊?教会真的没有虐待你们?”



“面是很奢侈的食品。我们也只有星期日有机会吃到细心烹调的食物。因为我们是投胎转世的,所以几乎都只能吃跟神之子最后一餐一样的面包与葡萄酒。”蕾玛对我解释。这算不是算是虐待儿童?



“因为葡萄酒太贵了,所以经常用果汁调酒取代。”



“那只是因为你们教会太穷吧!”



所谓投胎转世云云也许只是骗小孩的,目的是不让她们消耗太多的食费?



“阿佑好过分唷,竟然不相信我们?我们前辈子可是相亲相爱呢!”



“咦?耶耶?”



“别说傻话了,蕾玛。这家伙既是个守财奴又是出卖者,早该让他下地狱了!”



爱莉明明感冒未愈还扯着嗓子大喊。果不其然,她瞬间又跌落棉被堆中,再度激烈咳嗽起来。



“这要我怎么回答?你们突然说是神之子投胎转世,天底下有谁会相——”



就在这时,背后突然响起了噗噗噗噗噗噗噗噗的不吉利声响。我只好胆战心惊地转过头。



厨房的门缓缓打开了。在门的另一边,有好几个让人头皮发麻的黑影飘浮在半空中,并一边发出不快的振翅声一边慢慢进入客厅。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让我的背脊因寒气而几乎扭曲。



那是苍蝇,但体积却如我身体般巨大——



五、六只苍蝇蠢蠢欲动地窜入客厅后,接着又出现了一只更大的。后者闪烁着黏答答的尖锐口器,来到众人面前。



“食物、食物、食物、我要食物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这种疯狂而饥渴的吼叫似乎是透过振翅声重叠出来的。



“……别西卜?” (译注:Beelzebub。新约圣经称其为鬼王,又名苍蝇王。)



我的喉咙不禁挤出了这个名词。那是父亲之前硬塞进泡菜瓶里的‘暴食’恶魔,而且还是只异常凶悍的家伙。由于一直没喂它吃东西,它终于打破封印冲了出来。这下惨了,除了被它吃掉,我想不出和它交手还会有什么下场,所以岂能不逃?如同在增强我的恐惧感般,苍蝇群这时再度加大振翅声,于空中逡巡。



“呜啊啊啊啊啊啊!”



我站起身,但却被椅子绊了一下,差点就摔了个狗吃屎。幸好有手撑住餐桌才勉强稳住重心。不行,这样子很难顺利逃跑——



但就在此时,我背后的某个人——身着黑色修女服——以手臂环住我的胸口。我可以看见她右手掌心上的圣痕正发出红色光芒。



“以伪王的身分凌辱他(※瞧!这个人)!” (译注:约翰福音19:5“耶稣出来,戴着荆棘冠冕,穿着紫袍。彼拉多对他们说:瞧!这个人!”)



少女的说话声在我耳边响起﹒我的视野冷下防被好几条黑线横贯。苍蝇群纷纷被黑线撞击,迸发出激烈的白色火花。原先昂然的振翅声也变得痛苦而洲渊



我愕然地扭动脖子。在我们身旁大约半径两公尺之处,已被好几道生长着无数尖刺的粗厚深绿色藤蔓所纠缠、包围——那不是莉棘吗!?饭桌旁的椅子、窗廉,以及沙发都被荆棘捆绑,吞没,整体就像一道城墙般牢牢围住我们。



我转过头,蕾玛的脸就在我旁边。她正以保护我的姿势抱住我。我可以在她的额头上发现好几道浮起的红色圣痕。



荆棘冠冕——正是神之子的证明。



“食物!食物、食物、食物呜呜呜……”



别西卜与其部卜们发出充满憎恨的吼声,并好几度尝试以身体撞击荆棘城墙。每当绿色蔓藤被扯裂、制造出尖锐的扭曲声,蕾玛就会吐出带有苦楚的慌乱气息,同时在额上渗出血。



“你、你还好吧?”



“我没事。绝对不让那些家伙靠近!”



蕾玛加重了搂住我的手臂力道并如此回答。



“食物!食物食物食物!”



“天妇罗!天妇罗乌龙面!天妇罗乌龙面!天天天天天妇罗乌龙面面面面面!”



“……我怎么觉得那些家伙想吃的是天妇罗乌龙面,对我们似乎没什么兴趣。”



“明明是恶魔竟然想吃乌龙面。”



“既然如此干脆给它们吃吧。”



“不,我绝不同意!”蕾玛再度用力抱紧我。“阿佑辛苦帮我们煮出来的食物,才不要白白送给恶魔!”



不,乌龙面其实并不算什么——正当我想安抚蕾玛时,我隔壁又冒出了另一道身影。那人身上的红色睡衣胸口大大敞开,金发底下的脸颊与脖子都像着火般变得红通通一片。



“……爱莉?”



“为什么你家会有恶魔?”她以几乎要把我吞掉的恐怖眼神质疑着。



“呃,因为我父亲把它们召唤出来后就塞进泡菜瓶里……”



“你果然也是跟恶魔一伙的!”



“不是我,是我老爸干的好事啊!”



“蕾玛,把荆棘冠冕收起来!”



爱莉如此喊完后便抱住自己的身体。我可以看见她左手上的圣痕正在发光。



“……咕,唔、呜呜呜呜呜!”



她弯下腰、发出苦闷的叫声。从她身上那袭睡衣的侧腹部,突然有什么玩意儿弹了出来。那件物体刺穿衣服的布料,一边喷着血一边滑出体外——看起来好像是某种棒状物的尖端?



“咕啊啊!”



爱莉抓住棒子的前端、一口气拔了出来。这幅光景让我毛骨悚然。



是长枪。也就是之前她想要用来杀我的那把兵器——当初为了确认神之子是否已经死了,罗马士兵曾以一把枪刺入耶稣的侧腹部。这也是后来人称的圣枪。



当爱莉甩掉枪上的鲜血,并摆出战斗架式的瞬间,抱住我胸口的蕾玛手臂也顿时松开,四周的荆棘之壁更是跟着一同消失。



苍蝇群一边流着口水一边以高昂的振翅声表达内心欢喜。接着就对我们——不,应该是桌上的乌龙面杀将过去。与此同时,爱莉的手臂也迅速一挥。



据说那把圣枪拥有‘斩断灵体’的能力。



恶魔的本体其实依旧在地狱。至于在人世间显现出来的姿态,不过是一种能让人类较容易了解的表层罢了。本体与表层透过某种灵的方式连系,圣枪则能够斩断这层关系。



因此——



“……太好了。幸亏那种大苍蝇直接消失,既不会被枪斩成尸骸,也不会变成到处乱洒的体液……”



我将翻倒的沙发与餐椅扶正,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地如此吐露心声。



“阿佑,吃饭的时候不要讲那么恶心的话题啦!”



蕾玛似乎很宝贵地抱着面碗啜食,同时对我发出抗议。



别西卜与苍蝇部下们,都在爱莉猛烈的一扫下烟消云散。战斗在一瞬间内便告结束。当振翅声与荆棘墙壁完全不见后,我还有好一会儿因腿软而无法站稳。



“蕾玛,在这种时候你还能悠哉地吃东西!”



爱莉的身体似乎承受了不少负荷,只见她满脸通红地敲打着一旁的妹妹脑袋。



“因为面条会被汤泡烂呀!”



“搞不好还会有其他恶魔出现,你也稍微警戒一下吧!”



对不起,这里确实还有其他恶魔……如果等下又有什么怪物解开封印来胡闹该怎么办?我老爸把那些东西召唤出来后只会不负责任地塞在瓶子里,根本不是我能够解决的。我每次都在想,那些东西要是跑出来,我跟老爸两个该怎么对付才好?至于天底下有人能一击便将恶魔消灭,倒是我以前从未预料到的。



在刚才的光景出现前我还不敢相信,但如今也只能相信眼前的事实了。继承了神之子记忆的圣少女,不光是双手手掌,就连额头与侧腹部都有——圣痕。



“话说回来,爱莉,你的衣服、衣服呀!”



“……耶?”



为了把枪拔出来而变得破烂不堪的睡衣,这时从爱莉的右肩轻轻滑落。在哑口无言的我面前,不只是肩膀、锁骨,还包括白嫩光滑的隆起——



“呀啊啊啊啊啊!”



爱莉发出尖叫,立刻以双手挡住胸前并蹲下身子。我也赶忙转为背对她的方向。



“……你、你看到了吧!”



“没有,请放心!”



“果然还是得杀了你!”



“我、我现在就帮你拿别的衣服!”



我以面对墙壁的不自然方向从爱莉身旁一溜烟跑出客厅。来到楼梯扶手旁后,我才有余力试图调整慌乱的呼吸。唔,刚才我当然是看见了。呃,该怎么说?穿上修女服与睡衣时爱莉的胸部似乎并不怎么突出,是因为衣服松垮垮的缘故吗?不对,我想那个做什么,先冷静下来吧。



等血气终于降下去后,我这才爬上位于二楼的亡母寝室。



当我又找出一套母亲过去的睡衣并返回客厅时,爱莉已换上了修女服还穿上袜子。蕾玛则将棉被与毛毯整齐叠好,沙发床也恢复原状。



“咦?怎、怎么了吗?”



“……我的烧已经退了。”爱莉边轻咳边回答。“我们要走了。”



“等一下,可是——”



“果然,我想你应该不是犹大。”



“耶……”



“刚才被恶魔袭击的时候你吓得立刻躲了起来。如果真是犹大,应该可以用身上的罪痕应战才对。你都已经看过蕾玛的荆棘冠冕跟我的圣枪了——结果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唔、嗯……”



“所以,我想我们应该是认错人了。你的父亲虽然跟这件事或许有某些关联,但你本人并不是犹大。或者可能是投胎转世时出了什么问题吧。”



听了这个我本来应该欣喜万分才对。无谓被罩上的疑云终于明朗化。然而,被爱莉紧绷与蕾玛欲泣的眼神牢牢钉住,我总觉得有什么话卡在咽喉。



如果真是犹大,应该可以应战才对——爱莉方才的这番话毫不留情地刺入我的胸口。



“……那之后,你们要怎么办?”



对了——我好不容易挤出这个问题。



“去找教会的其他人。继续待在这栋房子里也无济于事。况且我们又是被迫债的,不能久留。”



“如果阿佑能想起一点以前的事就好了。”



蕾玛以湿润的眸子凝望着我道。



“你说要去找教会的其他人,有什么线索吗?”



那对姐妹不约而同地摇着头。



“本来以为你一定会知道一些消息,所以……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尽管明知这不是我该负责的,我还是觉得胸口隐隐作痛。



“不过,阿佑的为人还是跟神之子的记忆一样。”



蕾玛搀扶着爱莉,对我微笑。神之子记忆中的犹大?……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认为我们并没有找错人。”



“够了,蕾玛,我们离开吧。”



等那对姐妹步出房子后,我便毫无意义地将面碗与筷子重新清洗一遍。将手掌浸泡在流动的水中,我发呆了好一会儿。等到寒意让我惊醒后,我这才返回客厅打开暖气。如果不是这里放了那套虽然焦黑残破但依然被整齐叠好的睡衣,要说刚才那两人还在这里简直就像骗人一样。



真是奇怪的一对姐妹。突然跑来我家说要杀死我,引发一连串大骚动,然后又感冒、一起吃乌龙面……最后什么都没留下。



她们俩之后究竟会怎么样呢?过去居住的教会已夷为平地,原本照顾她们的成年人也都鸟兽散,完全没有投靠的对象。此外她们又欠了一大笔钱。虽说这事并不是我该担心的——但除了至少还有个栖身之所外,我与她们的处境其实颇为相似。



结果双腿还是无意识地带我步向玄关。



我俯瞰着自己的鞋子,叹了口气。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吗?



没错,我是很担心她们。那两个家伙看来十分缺乏社会常识,况且又被放高利贷的追讨。



假使我真的是什么犹大投胎转世,或许多少该负一点责任也说不定——就算我的脑袋里不断有个声音跟我说现在没余力管他人的瓦上霜,我的理智也觉得这么做很愚蠢。



但我的心还是被某样东西纠葛着,那便是爱莉与蕾玛问过我的同一个问题——真的完全不记得我是谁吗?那对姐妹在说出这番话时,可是露出了一模一样的悲伤表情。



用那种表情注视着我。



于是我套上凉鞋,不由自主打开了玄关的门。



双胞胎少女已不见踪影。就算我走出院子,打开外门来到马路上张望,也找不出那两个身穿黑色衣裳的身影。眼前只有冬季尾声那不太可靠的日照,以及因阳光所造成的阴影,在柏油路面上漫长地延伸着。



我拔腿狂奔,突然想起自己今天还跷了课。与正在遛狗的大婶擦肩而过时,我不禁心虚地低下头。



她们离开我家没有多久——还找得到,应该吧。我气喘吁吁地来到大马路上,在车水马龙之间寻找身着黑色修女服的人影,但却一无所获。毕竟我刚才根本没问清楚,那两人是从哪来的,接着又想上哪去。



但即使如此,我还是没命地跑着。闯了红灯、被途经的车辆鸣喇叭示警,甚至差点撞上对向的脚踏车,脚上的凉鞋也快踢飞出去了。我依旧一心一意地继续摆动双腿。



为什么要像这样拼命奔跑呢——我自己也感到很好奇。虽然想不通为什么,不过——



在车站前的商店街——简直轻易地让我傻了眼,我总算找到那对双胞胎了。她俩就站在舶来品店门口的大特卖区。金银各异的发色与黑色修女服实在是太过醒目,凡是通过店门口的路人都忍不住对那两人多瞧几眼。



她们为什么会在舶来品店驻足?



由于刚才奋力跑了好长一段路,我早已陷入双腿发软、气喘如牛的状态。勉强撑着疲惫不堪的脚步接近那两人,姐妹俩的对话也传入我耳中。



“不行,不是这种颜色。应该是更接近粉红色的红才对。”



“没办法啦爱莉,根本不可能找到一模一样的嘛。”



她们拿在手中挑选的商品——是睡衣。



睡衣?



“我不想欠那个守财奴人情呀!一定要赔偿他。”



“这种事还是心意最要紧。而且不管怎么做,我们都不可能把原本的睡衣完璧归赵呀。那本来是阿佑母亲的睡衣吧,阿佑平常一定是一边闻着妈妈的味道一边入睡。”



“谁会做那种事啊!”



“呼哇!”



我在旁听到这终于忍不住吐槽。银发被我吓得顿时跳了起来,金发则在我的视野内一甩。两位少女几乎是同时转头望向我。



“阿佑?”



“你、你跟踪我们做什么!”



爱莉吊起眼尾,蕾玛则瞪大眼睛,一瞬间似乎想扑过来抱住我。我赶紧按住对方的肩膀。



“呃……”



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我,视线不经意落在爱莉手中的红色格子睡衣上。爱莉察觉到我的目光,立刻将睡衣藏在背后。



“那个,我把你借我的睡衣弄坏了,之后我会寄一件新的回去赔你。事情就是这样。”



“爱莉不是说要亲自送回去吗?”



“人家才没有!”



我有好一会儿不知该怎么答腔,不知不觉便愣愣望着双胞胎的争论。爱莉开始轻捶蕾玛,原先夹在她腋下的另一袭——这件是黄色的——睡衣也因此落在脚边。



“啊……”爱莉发现我正在端详她们,马上红着脸将黄色睡衣拾起,并塞回商店的特价处分区。



“这、这套是,不用你管!”



“其实爱莉说下次去阿佑家的时候,要自己准备睡衣。”



“笨蛋!那是蕾玛的主意吧!”



“可是黄色是爱莉选的呀……”



爱莉这回动手捶打的对象不是妹妹,反倒出气在我头上。“不对不对!事情不是那样啦!”



路人的目光实在令人相当尴尬,就连我也不禁脸红起来。我赶紧拉着那两人的手腕躲到店内。这种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既坐立难安又手足无措。糟糕,刚才在动身追这两人之前,就应该先把藉口考虑好才对。



“做什么啦!你还有事吗?”



爱莉把我的手甩开,以不悦的表情问道。蕾玛则只是默默不语,但依旧眨着充满期待的闪亮眼睛。



“呃——”许多想法在我的脑海中转圈圈。“那个,关于我的事,你们教会的人是不是也知道?我是指那些连夜逃跑的神父或修女们?”



“是呀……没错。”



“既然如此,他们该不会跟爱莉还有蕾玛有相同的想法——只要把我解决,欠款就会消失之类的。说不定还会跑来我家哩。”



接下来的话我就没胆量注视那两位少女说了。



“所以,在此之前,不如先……待在我家等,如何?假如你们现在没地方去的话。”



“在此之前?”爱莉发出类似叹息的声音。“谁知道要等多久呀。”



“真的可以吗?阿佑,我们可以待在你家?”



蕾玛探出身子,凑近我面前。



“等一下,蕾玛!你那样太轻浮了!”



“那我先把睡衣拿去柜台结帐!”



蕾玛发出蹦蹦跳跳的脚步声,兴高采烈地冲入店内。



“你该不会是开玩笑的吧?”爱莉继续问。“我可是要来杀你的耶!”



“……你的感冒不是才刚好吗?我看你还是多休息一阵子吧!”



说到这,我才微微抬起刚才故意别开的视线。只见爱莉的脸庞涨红,这应该不全然是感冒造成的影响吧。



“谁要你管呀!”



她气呼呼地转身背对我。



“就只住到我们找到神父或修女为止!要是你敢做出什么不轨的事小心性命不保!”



“唔,嗯 ”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该怎么形容,就好像闭气游完一百公尺的感觉一样。简直快累死人了。但这时,我的手掌心也出现了某种异样的触感。



蕾玛提议要一并买内衣裤,还补上“阿佑也一起来挑嘛”这句话,结果我立刻被情绪激昂的爱莉打出店外。没办法了,只好在外头等她们。



所以到了最后,我还是决定把两个麻烦人物留在家里?尽管是一时冲动所造成的结局,但依旧变成了同居状态不是?她们正在买换洗衣服,之后我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吧?跟少女(而且还是两个)同住在一屋檐下。糟糕,光想到这我就心猿意马起来。怎么办?情况好像太复杂了。



我蹲在马路边,等待悸动平息。自己这种慌慌张张的反应还是真是有够好笑。



二月乍始的晴朗星期三。



我与双胞胎圣少女——之后会发现欠债总额超过三亿——不知会持续到何时的奇妙同居生活,就这么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