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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与地,有一根绳的距离第100节(2 / 2)


  “是不是陆家的亲儿子,其实真无所谓,反正我回到陆家之后,就没见多少亲情……但我爷爷对我不错,他泉下有知,不知道会不会气得跳出来。他们陆家的嫡子嫡孙还不知道究竟有没有这么个人,要有这个人,现在也不知道在哪个角落。”

  “我这些年也算享福,吃陆家的,拿陆家的,我没亏。”

  “钟屏,我有件事瞒着你。”

  钟屏一直听他说,不插话,闻言,抬头看他。

  陆适对着她双眼,道:“在美国的时候,我本来想说,但太难堪,我不想让你知道。”

  “不难堪,你不管怎么样,都不难堪。”钟屏摸摸他的脸。

  陆适笑了下,握住脸上的手,沉默半晌,道:“我跟你说过,我从前被陆学儿她爸养废了。十几岁的时候不懂事,严重伤人,我进了少管所。”

  钟屏静静地听。

  “也就是在少管所里,我认识了高南。我脾气差,进去就得罪人,头几天挨揍,是高南帮的我,我那时什么都没,只有钱,被欺负得太厉害,我就用钱买人。”

  钟屏想起他后背的疤痕,手摸过去,陆适蹭着她头顶,说:“你从来没问过我那些伤疤,我希望你永远别问,又想你哪天问我一次……”

  “都是十几岁那会儿打架留的,没进少管所之前,用拳头,用刀,进少管所之后,他们会牙刷柄当刀……”

  钟屏亲了下他的肩膀,“疼吗?”

  陆适笑:“当时疼,疼得要命,但觉得身上有疤又很酷,就跟电影里一样。”

  钟屏忍不住扬了下嘴角。

  陆适接着道:“高南后来跟着我混,管我叫‘老板’,他出生棚户区,家里穷,一个月吃一顿肉那种,跟我之后,吃喝全我负责。我们那时候啊——”他慢慢回忆着,“无聊地要命,到处撒尿,撒泡尿就等于到此一游,少管所里每个角落都被我们尿遍了,出来之后,我们大街小巷,电线杆啊、垃圾桶啊、奥迪轮胎……哪哪都是我们的尿,就像圈地盘。”

  “我那时候已经想明白了,陆学儿他爸那是故意养废我,我就拼命地学,把成绩追了上去,高中跳级,又顺利考上了大学,我爷爷那会儿看我读书好,又开始疼我,教我东西。”

  “高南那时候不行,他家里不愿意供他继续念书,我们家从手指缝里漏点钱出来,就够他读的,但我爷爷不同意,他一直不喜欢我跟高南来往。”

  “你猜昨晚高南跟我说什么?他说,我没把他当兄弟,我对他呼来喝去,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怎么认识的?我为了查陆学儿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跑你们鉴定中心,查遍了都没查到,当然查不到,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去查身边的人。”

  “就在我身边啊,高南……”

  钟屏一怔,这件事,小雯电话里没提,她不敢置信:“是……高南的?”

  “你也没想到?你还有更没想到的——”陆适笑笑,“他说他喜欢你,喜欢的比我早。”

  钟屏整个人都震惊住了,“他……我?”

  “他说他在我身边就像一条狗,就连喜欢的人,也得先让我,现在陆学儿毁了他下半辈子,他就要拿走我的一切。”

  钟屏握住他捏成拳的手,半晌,才开口:“你要庆幸,你在自己三十岁这年看到了他的真面目,以后你的身边不需要再搁着这么一个人,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会捅你一刀,现在这些……没事,我会一直陪着你,我在。”

  陆适笑了笑。

  他一晚没睡,在门外面闭着眼,浑浑噩噩一夜,现在眼底黑眼圈,伤口浮肿,钟屏让他睡下,她去找药箱给他上药。

  刚走,手就被重新拽住,钟屏回头。

  “那晚我没开车,是高南。”

  “……我知道,我知道的。”钟屏抚过他额头,“闭上眼,现在你需要休息。”

  陆适终于慢慢松开她的手。

  他睡得并不好,眉头一直拧着,钟屏小心翼翼地给他上着药,他不光脸上肿,身上也有撞击的痕迹,涂一下棉签,她心脏就疼一下,终于将他每一处伤口都处理好,钟屏抹了下眼角的泪水。

  外面门铃响,钟屏放下药,走出去开门。

  陆适醒来时,正逢夕阳西下,斜阳照进窗,房里温暖如春,空气中满是钟屏身上的味道。

  他没看到人,叫了声:“钟屏。”

  声音轻,门却一下子打开了,淡淡的烟味飘了进来。

  “你醒了?”钟屏走进,让出后面的人,“沈辉来了。”

  沈辉站在门口,朝陆适一笑:“终于醒了。”

  客厅垃圾桶里有两个烟头,陆适看了一眼,坐到沙发上,说:“别在这抽烟。”

  钟屏:“没事。”

  沈辉说:“我都抽完了……那下次不抽了。”

  陆适问:“怎么找这里来了?”

  “到处都找不到你,我让小雯问的钟屏,你手机也不开机,怎么回事,玩失踪?”

  陆适:“手机丢了。”

  钟屏道:“在章欣怡那,我昨晚打你电话,她接的。”

  陆适眉头一皱,沈辉道:“算了,这是小事,我问你,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陆适往背后一靠,懒洋洋地说,“你都知道了,这事还能怎么办?我现在一穷二白,什么都没。”他看见茶几上的烟盒,拿起来,抽出一根,夹在手上,想点又没点。

  沈辉道:“管你是不是一穷二白,你要是没动作,那我待会儿都去打个辞职信?”

  陆适看他:“你辞职干什么。”

  “当然跟你共同进退,”沈辉捶他一记,“我们兄弟多少年了,什么时候分开过?”

  陆适沉默半晌,把烟往茶几一扔,随口一声:“嗯,随你。”